轻风拂面,傅云漓漫步鹅卵小径上,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密石林传来一声声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好你个疯婆子,居然敢骗老子!”
“让你不好好干活儿!让你没事偷东西!”
“我打死你!打死你!”
……
她皱眉,寻声走去,就见枝木假山旁,一个贼眉鼠眼的蓝袍太监恶狠狠地踹着瘫软地上的人,那人衣衫褴褛看不清容貌,身子被踢成个虾米状,嘴里还不住地发出痴笑声。
“住手!”
“谁呀,敢管你爷爷的事儿!”贼眼小太监怒气冲顶,不管不顾地回了一嘴,但当他看清来者样貌,衣衫服饰时,立马知道对方是个贵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到旁边,不住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扰了贵人清净,还请您责罚。”
傅云漓蹙起眉带些厌烦地掠过他,伸出手要去搀扶地上打滚疯笑的人,旁边的贼眼小太监急忙阻拦:“贵人,此人就是个疯婆子,整日疯疯癫癫见谁就咬,可千万别伤了您。”
傅云漓皱眉:“只因为她疯癫,所以你就肆无忌惮地欺辱于她,是么?”
贼眼小太监面目一僵,谄媚道:“贵人误会了,都是因为此人偷了奴才的馒头,奴才头脑一发热就没有控制住,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以为本小姐好骗?”傅云漓冷眼瞧他“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知道吗?”
“是是是,奴才记住了!”
打发掉贼眼小太监,傅云漓半蹲下来扶起人,伸手捋顺她的头发:“别怕,那小太监已经被我赶跑了,他再也不会……冬秋?怎么是你?”
脏兮兮的小脸露出来,傅云漓一下看出这是跟随姑母身边的大宫女冬秋,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大小姐。”冬秋也认出了傅云漓,卖傻痴笑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痛苦,她双膝跪地也不管凹凸不平的鹅卵路,一头接一头地拼命往下磕“大小姐,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她被太子那群人算计,毁了声誉,关押入典狱司,我装疯卖傻尚且能逃过一劫,但典狱司那种地方……岂是我家娘娘能受得了的……”
她的额头上渐渐磕出血窟窿,傅云漓满眼心疼地搀扶起她,宽慰道:“不必如此,不瞒你说,我此番进宫就是为了救出姑母,太子和楚凌侯那些人无恶不作,日后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谢大小姐,谢大小姐。”冬秋擦干眼泪站起,拽着傅云漓的衣袖小声问道“那大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无论太子还是楚凌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傅云漓眉目清灵,露出个冷笑:“自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个太子害姑母受落得如此田地,本小姐自是让她百倍还回来。”
初夏的知了并不聒噪。
傅云漓盘坐圆石椅上指尖拨动一曲琴音引来百灵无数。
舒意抱着只小黑狗儿含笑倾听,一曲终了,连连赞叹:“傅大小姐的琴声当真是绝无仅有,怪不得坊间流传,听闻傅大小姐一曲才不枉此生一行,阿诺,你觉得呢?”
舒诺捏了捏她的肩膀:“阿姐说的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傅云漓抱起琴优雅地一施礼:“殿下谬赞了,小女琴艺并非如此高超,只是坊间虚传罢了。”她拍了拍琴身,舒意怀里的黑狗儿听见主人呼唤,立马钻出来跑到她脚下‘汪汪’地叫。
舒意见小狗儿跑了下意识地想伸手捞回来,但随后想起什么只能带些羡慕地道:“你这小狗毛绒绒的,当真是可爱。”
傅云漓笑道:“只不过早些年街边上捡来的小狗儿,久而久之便一直养在身边,若公主殿下喜欢,可送与殿下解闷玩儿。”
舒意闻言眸光发亮,但她没有马上做出抉择,侧过头看向舒诺小声询问:“阿诺,可以吗?”
舒诺一笑:“阿姐喜欢留下便是,只要看住好就行。”
“我一定会看住的。”舒意虚弱的脸上染上一层欣喜的红晕,她拿起块糕点放掌心上招招手,小黑狗儿‘汪汪’叫两声立马跑过去舔食。
阿姐有了新玩伴就没空搭理她了,舒诺站起来朝傅云漓点一下头,她们并肩走出去:“阿姐倒是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说起来还要感谢傅大小姐。”
傅云漓摇摇头:“殿下不必如此,这些都是臣女应该做的。”
“所以孤希望傅大小姐能一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免得闹出不必要的误会。”舒诺停下脚步,颇有深意地反问“你觉得呢?”
两个人彼此注视相互不言,另一侧舒意还在抱着小黑狗儿喂吃食。
小黑狗儿吃得起劲儿,‘汪汪’叫几声跳下膝盖撒娇似地原地转两圈,拔开腿朝外跑。
“哎?你做什么去?”舒意惊讶,紧跟着上前。
自上次阿诺看望她后,她就从典狱司搬回了皇宫,宁钰殿偏僻了些,但胜在清净,她一直居住着从未走出殿门半步,现在为了追小黑狗,忽快忽慢地也不知走到哪里。
临近一处看似奢华的宫殿,舒意抬头望向牌匾霎时吓得一脸惨白,熟悉的‘永芳宫’三个大字展现眼前,这里是傅贵妃的宫殿……
旁边宫女百荷:“公主,还是先回去吧,殿下吩咐不让您靠近这里,说此处晦气重。”
舒意也想撤回去,可刚承诺过阿诺要看好黑狗,却一下子跑了,她平复心情,坚定道:“没事,我只去把小狗抱出来,不看别的,而且还有你陪着,不会有事的。”
手握成拳抵在胸口打气,身后一些宫女也都紧陪着她,舒意忍下狂跳的心脏,徐徐走到一棵快要枯败的槐树下,小黑狗兴致高傲地用前腿挖掘什么,她伸手抱起刚要训斥两句,视线一瞥就见小黑狗挖开的土坑里冒出个破败腐烂的木娃娃,上面似还刻制着一串生辰八字。
她瞪大眼睛,脸色惨白,忍不住尖叫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