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秦伦回头看着身后半垂头菀儿,愧疚地对他说:“对不起二少爷,我瞒你这么久?”
柳秦伦诚意微笑:“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在以前的柳公馆里做得很好,如果不是你主对栖蝶衷心,不去刻意奉承我姐,我还真的怀疑你的居心,你是莫宸曦的人我反而安心了,不然平白无故会对我们好的下人,我还真的有点小怕。”
菀儿这种身份,再见毫不知情的柳秦伦的面本是极度尴尬的,却被他逗得扑哧一个笑出声来,她本来没那心思,三小姐最后选择谁,不是她小小力量可以扭转的。她只求莫宸曦能早日醒来就好,她目睹了莫宸曦对三小姐的付出,柳秦伦近在眼前,实在忍不住要说上两句:“在曦哥接掌乔行之初,派我去柳公馆照顾三小姐,我那时才知道,他拒绝无数女人,一步步从赌场晋升到乔商银行,动因都是为了三小姐,希望有一天他能站在足够的高度向她求婚,给她幸福。”
“我知道二少爷对三小姐同样用心用情很深,为了让三小姐能做出最不会后悔的选择,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二少爷知道一些事。”
柳秦伦再次看了一眼那几十米开外的地方,那三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便指了菀儿去打听坐着,洗耳恭听:“你说吧,我也想知道我不曾参与过栖蝶人生里的那些事。”
“我从起初不懂他为什么只钟情柳栖蝶,这三年里,我无数次见识到柳栖蝶对江家的不忘本和在柳家的不忘形,不论何时何地,她都能摆正自己的心态,不骄傲不做作。在外人眼里,她傲慢自持,胜有一双起死回生的手,才叫人无限向往,同时又望而却步,其实这些都是太太给她塑造的形象,她要三小姐活成隐世仙女的样子,让外人知道有这么一位柳三小姐,又不能轻易见到。”
“但三小姐并不是仙女,要成为仙女就必须能常人所不能。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三小姐每个月的行程都被太太安排得满满当当,上半月在公馆的房间温习琴棋书画和英文,几乎不踏出房门半步;下半月就以回江家的名义来乔都的师傅家里,温习中国功夫,开枪上弹,月底才返回柳公馆。这就是为什么她从不下楼,一出门又好几天不回的原因,二少爷想必从大小姐那里,或多或少都知道点吧?”
柳秦伦垂眼,这话算是问着他了,他哪里知道这些,他出国的这些年,柳如嫣只在栖蝶进门的那天跟他提过一次,此后9年多的时间,柳如嫣的生活里都没有柳栖蝶这个人,对于这个远在大洋彼岸的那端完全陌生的柳栖蝶,他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由此真可以看出,杨婉君为了培养栖蝶,下了多少功夫,栖蝶为了当好这个三小姐,也是不遗余力在完成杨婉君的使命,这十年承受的痛苦和付出的辛劳,当是和他一样的,心脏竟忍不住又有一丝抽痛。
柳秦伦细盯着菀儿瞧了瞧,抬手示意她继续。
“琴棋书画和英文还好点,最多只是费费脑子,全部记在脑子里就好了。但功夫和开枪上弹那就真是考验三小姐的体力了,所以每次太太都会安排我,好随时随地照顾三小姐,每次我都会把时间地点写在发在给曦哥的电报里,他无论多忙,无论人在哪儿,都会在三小姐练功的那几天,抽时间远远站在一边看着他心里的姑娘为了两个家庭,如何硬逼着自己变得更优秀。”
“也便促使他自己更优秀。我至今都还记得,那是三小姐20岁那年的夏天,和老师对打,那老师毫不留情,把三小姐打得口吐鲜血,双手骨折,太太怕引起老爷怀疑,问我在乔都可有熟人租房的?我找上曦哥,曦哥给了我一个彼岸花开附近一处公寓的地址,让我把三小姐送到那里疗养,还找来乔都最好的骨科医生以‘亲戚介绍’的名义为三小姐诊治。”
“医生帮三小姐接好了骨,说骨折完全愈合需要三个月左右,刚开始恢复的这段时间,不能使重力。第二天,太太给了我一些钱,吩咐我,三小姐在乔都休养到月底,等到下个月恢复了一些再回江城,便回江城交人了,开始了我一日三餐都送到房里喂她吃、服侍她上洗手间的日子。”
“太太不再,曦哥晚上办完乔行的事,就会过来看三小姐,那晚上来的时候三小姐已经睡着了,看到三小姐平躺在床上,两只手红肿得像萝卜,我就算无法亲自感受也能看出他心痛如裂,肝肠寸断的样子,不忍直视地扭过头,两行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后来的每一天,他无论多晚收工,都会过来陪在三小姐身边坐上一晚,他来的时候三小姐已经睡了。他看着三小姐手上的红肿每一天消一点,心情也会每一天变好一点。”
菀儿甚是有意让他知道莫宸曦对柳栖蝶的用情至深,几番话说得颇有感触,说得他颇感动容,柳秦伦敏感的内心却听出了一丝额外的意思,杨婉君根本没打算让爸爸和嫣姐知道栖蝶会功夫,她要把栖蝶打造成王廷的一张神秘王牌,只属于他柳秦伦、只守候他柳秦伦的仙女,现在他终于离不开她了,她却恐有离开他的危机。
菀儿见他听得呼吸沉重,缓了口气道:“那年冬天,终于复原的三小姐,主动挑战老师,在前往乔都的途中,遇到一群欺负妇女的流氓,一个人打败了一群人,毫发无伤,太太当即命令调转船头回江城。”
柳秦伦深明莫宸曦的人自然会替莫宸曦多想,他听到这里,也当即调转了让栖蝶再选择一次的念头,把选择权交回自己手里。如果他和栖蝶的感情足够坚硬,就算莫宸曦醒来再和栖蝶说一次“我爱你”,栖蝶也不会动摇半分。倘若栖蝶心里仍有莫宸曦,就算他想留也只是在更加残忍地撕裂栖蝶,栖蝶痛了,他也不会笑得出来。
但他分不出来栖蝶心里到底会偏向谁,事实上,他和莫宸曦,栖蝶都在乎,又觉得莫宸曦能替他挡那一枪,就绝对不会再去为难栖蝶,所以这次高空受弹就是最考验人心的时候,栖蝶会对谁有最本能的反应,谁才是她心里最真爱的男人。
他用温和的微笑道:“谢谢你告诉这些,让我了解到栖蝶的辛苦,我会用我的一切去加倍补偿她,我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