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没有被录取,我的考试成绩明明是第三,录取10个人,怎么可能排名第三的会进不去?为什么?”
在平安军的兵源招募处,突然响起一道愤怒的质问声,嘈杂的招兵现场为之一静,不过,当大家看见维护秩序的执法队走过来的时候,立刻把目光转移开来了,一个个变得若无其事,该干嘛干嘛,耳朵却悄悄竖起来了。
“干什么?你有什么问题?”执法人员的声音充满威严,配合全副武装,长矛闪耀着寒芒,森森杀气,极具慑人。
身材高大的汉子被那刀子一般的眼神扫了一眼,莫名就心虚起来,声音也弱下去了,带着一丝委屈道:“比赛的时候,我的力量、速度、反应和射击成绩都是排在前面的,综合成绩,我自己计算了一下,应该是排在第三的,可是刚才的录取名单里面却没有我,我……我不服……气,里面肯定有内——”
“你有证据吗?”执法人员质问。
“……没……没有……”大汉怎么可能有证据,他又不是考核官,“但是考试是公开的,我的成绩大家都能看见,大家都能作证——”
“没有证据,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猜测?”执法人员的眼神很利。
“我相信我的实力能够排入前十的——”大汉大声道。
“有问题可以走正规程序反映,我们有监察机构,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大吵大叫,影响正常的工作,我们还怎么做事?监察机构的办公室在626,你可以直接去反映,还有什么问题吗?”执法人员问。
“没……没有了。”大汉结结巴巴道。
“你不用担心,有问题按程序反映就可以了,不会有人敢对你打击报复的,需要我们陪你去吗?”执法人员问。
“不,不用了,我想了一下,可能是我自己记错了。”大汉的表情分明是不甘,但是不知道在忌惮着什么,嘴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确定不用吗?”执法人员又问了一句。
“不用!”大汉回答的很肯定。
“既然如此,那就没事了,大家散了吧。”执法人员冲着看热闹的人喊了一嗓子,离开了。
“这次通不过还有下一次,最好别闹事,否则就是把自己的退路断了。”招募处的工作人员丢下一句话,不再理会大汉了,大汉脸色苍白,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周围的人用怜悯的目光扫过此人,知道从此以后,此人与平安军无缘。
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很多事都是看破不说破,你说出来了,朋友就做不了了,只能是敌人了,最次也是陌生人。
大汉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时而狰狞时而愤怒,还看了626的方向好几眼,不过最后却是一声叹气,整个人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久岁,脚步蹒跚离开了招募处。
“相公,应聘上了吗?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尖椒炒肉,还上王干娘家借了半斤水酒,我说借,王干娘硬要送,不让我还,说庆祝你进入平安军是喜事,是屯子里的荣耀,她请半斤水酒都是寒酸的,哪里好意思说借,我推辞不过,就收下了,以后咱们的生活条件好了,可不能忘了王干娘……”安娘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次郊游目睹了打猎的陆长风,两人一见倾心,冲破世俗和重重困难走在了一起,然而,结婚后的日子没能和想象的一步一步变好,反而多次遭遇灾难,越来越差,在数次搬家后,来到了枫叶城,日子算是稳定了,可是,枫叶城的开销太大,两小口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好在周围的邻居都淳朴善良,不时救济,两人才能过得下去。
死水一潭的日子,在四大家族混战的时候发生了变化,在一系列的剧变后,迎来了任少君主政的时代,一支陌生而熟悉的大军也在一夜之间悄然成为了枫叶城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处于底层有能力却没有门路的人终于看见了一丝改变阶层的曙光,从军。陆长风自信满满地去了,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肯定能够拔得头筹,谁知道,参加选拔时候才发现,人才济济,枫叶城竟然隐藏着那么多能人异士,他引以为傲的丛林厮杀本领并不出彩,至少有两个人在各方面都压制住他,还有五六个人的技能虽然不全面,但是专长突出,让他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陆长风略微心安的是,他从小苦练的箭术在众人之中可以列入第一纵队,其他近身搏斗技能也不弱,综合起来,名列前三应该不是问题,就算有其他的情况,第五或者第六还是有把握的,最次也能进入前十,然而,考核结果公布后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他的名字并未出现在名单之中,而这一批的选拔,只招10人,也就是说,他落选了。
“……是要好好感谢王干娘。”陆长风的脸上挤出一缕笑容,王干娘是独居的一位大娘,他们居住的房子就是租的王干娘的,王干娘热心肠,帮了他们不少忙,王干娘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出儿子,两个女儿,一个远嫁一个病逝,她说安娘像她病逝的女儿,时不时会那些食物救济两人。
“今天累了吧,赶紧洗手吃饭,我收拾一下灶头。”安娘并未发现丈夫表情的异常,这主要是她对丈夫很自信。丈夫最大的问题就是重情重义,自己都要饿死了,还要救济失去的兄弟的几个孩子,还做了保人,担下了八百多金币的借贷,若非如此,凭借丈夫的本领,何至于日子如此拮据?
饭菜很丰盛,但是陆长风食不知味,他实在不知如何面对妻子那喜悦的表情,匆匆吃了两口,丢下一句话就出面而去。
“我去找大森有点事情。”
大森是丈夫在枫叶城结识的好兄弟之一,安娘不疑有他。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走出家门的陆长风脸色阴郁,心中烦闷,却不知如何是好,无法进入军队不仅仅让妻子失望这么简单,还有家庭生计无以为继,平安军分到的田地并不能马上变成粮食,想要有收成,至少得等到入秋,而现在距离入秋,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但,这不是最急迫的,最急迫的是那笔借贷,已经拖了好几天了,他没有时间了。
任少君主政之后,只是把三大家族以及那些反对势力的债务清除了,赵家以及剩下的家族势力的债务做了优化,之前的利息免了,本金依旧是需要还的,另外,从任少君公布律法开始,利息设置在合理的范围,利息一下子变成了之前的十几分之一,对每个人欠债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对于穷人来说,压力依然巨大。
陆长风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有心玩一把大的,又担心安娘,安娘舍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他,他没能让安娘过上一天的好日子,他已经很对不起安娘了,如果因为他的冲动害了安娘,那么他纵然是做了鬼也无法原谅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酒楼前,小八仙。
小八仙已经很破旧了,掌柜的却舍不得花钱修葺,主要是也没钱,掌柜的也是附近的邻居,人不错,唯一的失误就是生出了一个好吃懒做又好赌的儿子,掌柜的数十年的积蓄都被儿子偷去赌了,掌柜的棺材本都被儿子输掉了,然而,这对儿子的赌账来说,远远不够,现在掌柜的每天都得给儿子还债,赚的钱,过一遍手,马上就变成他人的了。
大家都在为掌柜的叹息,陆长风每次来酒楼都会劝掌柜的几句,然而,今日却没了心情。
“掌柜的,来一斤烧刀子——还是半斤——”陆长风停顿了一下,“还是上臭果酒吧,再来一叠老鼠屎豆,小碟的。”
烧刀子可谓寻常人眼中最廉价的烈酒了,但是在枫叶城内,还有比烧刀子价格更加便宜的烈酒——臭果酒。
臭果酒是用一种名叫臭果的果子酿造而成的,臭果因为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而得名,这种臭味很是特殊,乃至于连松鼠鸟类都不吃,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臭果可以酿酒,于是,这种烂在地里都没人碰一下的果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臭果酒的味道自然是一言难尽,但是终究是有一丝酒味,重要的是便宜,一文钱一两,十文钱能卖一斤,这对生活在底层的人来说,劳作之余还能喝上酒已是莫大的荣幸了,哪里还管味道如何。
臭果酒的味道刺鼻,另外就是掺水严重,这才是价格如此低廉的主要原因,喝臭果酒只能解馋,是没办法喝醉的,陆长风本想着喝点烧刀子醉一场,好暂时忘却心中的烦闷,但是马上想起口袋里就剩下6个铜板了,不得不改变主意。
俗话说,有心思的人,是没办法喝醉的,更不要说喝的还是臭果酒,两杯酒下肚,陆长风不仅没有半点快感,反而愈发的焦躁,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座位上多了一个人。小八仙内,拼座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陆长风却是心中一凛,因为他很确信,眼前的客人不是拼座,而是冲着他来的,他缓缓抬起头,看清楚对面之人的穿着,心中一惊。
凤凰锦缎,只有顶级门阀才有资格穿的面料,柔软、舒适、保暖、轻柔、丝滑是凤凰锦缎诸多优点中的一部分,如果说凤凰锦缎有缺点的话,那便是贵,把凤凰锦缎铺开,在上面铺满五层金币,差不多就是凤凰锦缎的价格了。
眼前之人穿着的便是凤凰锦缎,年轻、高大、内敛,一双眸子仿佛可以洞察人心,如同腊月寒风,并不凌厉,但是冷彻入骨。
“掌柜的,麻烦送两坛湖泊。”此人赫然是刘危安,如果不自报家门,绝对不会有人相信,平安军的缔造者,第三荒的荒王竟然会出现在枫叶城最为犄角旮旯的小酒楼内,湖泊是一种酒水的名字,在小八仙,湖泊是最顶级的酒水,但是在大酒楼,比如香风楼,比如常相聚,湖泊连出现的资格都没有。
“男子汉大丈夫,得喝烈酒。”
等到湖泊送上,刘危安把一坛推到陆长风的面前,自己则拍开另外一坛的泥封,抱着酒坛先是灌了一大口,砸吧了一下嘴巴,说道:“有点辣嗓子。”
“你是谁?”陆长风明知道对方不会告诉自己,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可以帮助你的人。”刘危安拿起筷子,犹豫了一下,又放下来了,对掌柜的喊道:“一叠花生米,一盘猪耳朵,五斤熟牛肉。”
老鼠屎豆的大名几乎与臭果齐名,味道刺鼻还十分坚硬,吃老鼠屎豆费牙齿,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深受底层百姓的喜欢,坚硬,吃的就慢,吃的少,花钱也少,又能打发时间,又不需要话太多的钱,性价比杠杠的。
不过,老鼠屎豆也不是一无是处,蕴含一定的热量,在冬天,多咀嚼老鼠屎豆,能保暖。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陆长风能够感受刘危安的恐怖实力,虽然对方没有散发出一丝气息,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在丛林中,第六感曾多次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救了他的命,他不相信无缘无故对方会帮助他,他怀疑刘危安用心不良。
“你的实力本可以进入前三,招兵入伍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你却落选了,现在你在这里买醉,在我看来,这是弱者的行为。”刘危安道。
“你以为我想吗?不然我能怎么办?我还能与平安军抗衡吗?”陆长风颇有些恼羞成怒。
“为什么要与平安军抗衡?”刘危安奇怪地看着他,“不就是几个考核官徇私枉法吗?怎么上升到整个平安军上去了?”
“对于平安军来说,我就是外人,官官相护,他们自然帮助自己人,我就算去告,他们也只会偏袒考核官,我没有任何背景,根本斗不过,如果只是我自己,我可以斗一斗,大不了跑路,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还得考虑我的家人,你以为我愿意这么窝囊吗?”陆长风说到‘窝囊’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呢?”刘危安问。
“我……我……我……”陆长风最后颓然道:“我不知道,可能先找一份工作先做着,以后再找机会了。”
“你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吗?”刘危安看着他。
“你会怎么做?”陆长风下意识问。
“首先呢,招募是不会结束的,平安军一直在作战,兵源需要持续补充,这一批招募结束了,还有下一批,下下批,只要你坚持下去,终究会录取的——”
“不可能的!”陆长风断然道,“虽然我没有在军中呆过,也知道军中的裙带关系很严重,我闹事的事情他们肯定记得,彼此传播,不会让我有机会通过考核的。”
“你错了,军中却是有裙带关系,但是也是有山头的,这座山头不要你,不代表其他山头也没有眼光,不过,这些内部情况,你其实不用考虑,也不需要想得那么复杂,如果是我,我就不想那么多,我就到处比武,四处打猎,把名声提升上去,只要声望有了,还怕无法入伍吗?平安军可能存在部分人有私心,但是你不会认为整个平安军都没眼光吧?还是你承认自己是庸才?”
“我虽然比不上那些门阀子弟,但是在丛林中单打独斗的话,我却自认为不输同龄人。”陆长风立刻道。从军的事情让他有挫败感,但是骨子里还是自信的。
“如果你能每天打一只三级魔兽回来,连续打半个月,你觉得平安军不会注意你吗?你有没有发现枫叶城但凡有些名气的高手,只要他们有意愿进入军队,都能顺利入伍,为什么?”刘危安问。
陆长风一呆,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些人的身上就不会出现不公平?有些人的综合实力还不如你呢。”刘危安道。
陆长风皱起了眉头,还真是,他之前也听说过有黑幕的情况,但是那些有名有姓的高手却没有一个遇到这样的情况。
“名气!”沉思了半晌,他终于想到了原因。
“你没有背景,本身的实力又不足以翻盘,就只能从名气声望上去想办法,让别人对你有所顾忌,要不然,你什么都没有,别人不欺负你欺负谁?这是一个酒香也怕巷子深的时代,你在丛林中很厉害,但是得展示出来,否则别人如何知道,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大部分人是不具备伯乐这样一双眼睛的,所以,你想得到什么,得靠自己去争取。”刘危安道。
“我明白了。”陆长风身体一振,眼中射出炙热的精芒,一扫之前的颓废表情。
“其实,还有一种最快捷的手段,就看你敢不敢,有没有胆子?”刘危安慢悠悠地道。
“什么?”陆长风灼灼的目光一眨不眨看着他,这会儿,他已经忘记了刘危安存在对他不怀好意了。
“去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