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曲妗心里一直不爽。
什么跟他一样生活在肮脏的臭水泥沟,她曲妗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最优雅有格调的贵族小姐,何时肮脏过。
可她睡前惯性去照镜子。
看着镜中自己熟练带起的假笑,又是一愣。
她这一年多来,学得最多的就是骗人,骗曲明辉、骗皇后、骗皇帝、骗池于渊、骗曲倾、骗温状元....
基本上跟她接触过的,都被骗过。
一时间。
曲妗又觉得池于渊说得对。
她与刚开始做任务的自己相比,变了许多。
如果说学会烧洗澡水、自己独自沐浴不需人服侍是进步;
没有条件下、穿带补丁的衣服是进步;
那学会假笑,大抵也是进步。
不过与前两者不同。
大大的不同....
—
曲妗有了婚约,便不可在宫中继续住下去。
皇帝在京城选了块好地段,建了座公主府,九公主府与三公主府建成的时间相隔不远,可里面的装潢设计却是千差万别,九公主府不知胜了多少筹,可见陛下的偏心。
同时陛下给三公主与开国伯的独子赐了婚。
于此月中旬。
宴请了所有王孙贵族与朝廷命官及其家属,可皇帝、皇后,以及曲明辉和首辅大人家,却没一人到场,实在是寒碜。
—
公主嫁娶不比寻常人家。
没有一拜天地高堂一说,而是直接去祭祀所用的观罡台,完成一切俗礼,且公主不会进入洞房、等待驸马回来掀盖头,而是会跟在驸马身边,一起款待宾客。
“九公主到——”
看着一身樱粉宫装的妙龄女郎,曲倾恨得不行,可脸上依旧笑着:“九妹妹来了,距上次母后宫中一面,我们也有四月未曾碰面了,却不想九妹妹现如今多了不少营生,据说在京城开了好几家酒楼铺子呢,你若缺钱何不跟三皇姐说,三皇姐还能不给你不成?何必去做低贱商人干的事儿。”
曲妗笑道:“三姐姐说笑了,其实我们本不必四月不见,两月前的庆功宴,三姐姐若是来了,我们就还能见上一面,只可惜的是,当时三姐姐不知忙什么去了,一直未能到场。”
一旁的众人瞬间议论起来,都在低低讨论着上次庆功宴,她和开国伯的儿子孟一学的龌龊事。
曲倾的笑脸差点绷不住。
见曲倾捏紧拳头。
曲妗懒懒一笑:“三姐姐好生招待旁的客人吧,我自会去寻个位置坐。”
*
曲妗随便选了个位置就坐了。
打量了几眼饭菜,没有她喜欢的,瞬间觉得无趣,支着下巴就发起呆来。
没一会,她就感觉有道视线黏在了她身上。
抬目,就跟温状元的眸子相撞。
看着对方慌乱的样子。
曲妗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无趣了。
听着那些无聊的礼词,曲妗都要听睡着了,可碍于自身的优雅,又不得不端坐在椅子上,只是有些昏昏欲睡,这些天她用来掩人耳目的米铺,被内阁院的人下了搜查名单,说是有诸多不妥,是贵妃那边人的手笔。
这首辅和贵妃相争。
她身为皇后养女,也逃不过麻烦事。
所以一直在与内阁院的搜查人员周旋,导致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九皇妹?”
她回神看去。
只见曲倾笑意浅浅,将酒饮下,随之将另一杯酒朝她递来:“九皇妹,再过不久,你和温状元可就成亲了,所以今日婚宴,三皇姐别无其他心愿,只希望你和温状元能够夫妻恩爱相伴一生。”
看着那杯酒,曲妗挑眉一笑:“三皇姐的好意,皇妹怎能不领?”
她将酒接过来。
做了个要一饮而下的假动作,果不其然看到了曲倾眼底掩藏不住的期待,正想出言嘲讽几句,她握着杯子的手就被一把抓住了。
曲妗一愣。
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去,就瞧见温状元略带紧张的注视:“九...九公主,你不能喝。”
不能喝。
曲妗当然知道不能喝。
这里面被下了什么东西,她比谁都清楚。
但曲妗觉得温状元好玩,姑且算是她在这个位面唯一能消遣的了,于是有意逗逗他:“为何不能喝?这可是三皇姐祝福我们‘夫妻恩爱’的酒呢。”
她刻意将‘夫妻恩爱’四字咬得极清晰。
一旁宾客小声议论。
一人:“这九公主和温状元还没成婚呢,瞧瞧这就开始卿卿我我了。”
另一人:“快看,他们手都握在一起了,抓着一个杯子呢,且温状元这就管起公主喝不喝酒来了。”
....
听着一旁的议论,温瑜的脸色愈来愈红。
见九公主问他为何不能喝。
他又不能将方才听到的三公主心声说出去,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可若是泼了这杯酒,难免让九公主陷入不好的局面。
但他又不能让九公主喝....
温瑜抿了抿唇,将酒夺下,一口饮尽。
曲妗看愣了。
温状元在京中素来有‘一杯倒’的称呼,更何况是掺了料的一杯酒,刚喝下去,他双颊就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尾也染上绵绵春意,如擦了胭脂,原本清远的眸子,再次朝曲妗看来时,变得雾气蒙蒙,平添几分风情。
牵强解释道:“九公主方才没吃多少,不能空腹饮酒,对身体不好....”
傻子。
曲妗淡淡扫了曲倾一眼,敷衍说了句‘祝三皇姐早生贵子’,就扯着温状元的袖子,将他拉出了宴厅。
他的酒品很好,明显是醉了的,却不吵不闹,乖得很,任由曲妗拉着他的袖子到处走。
等到了没有人的园子里。
曲妗才看他:“你喝什么。”
温状元声音始终温柔,一如他的眸子:“那杯酒对公主不好。”
“所以你就喝了?”
他醉了酒,有些傻气,笑起来也有些傻气:“所以我就喝了。”
曲妗被这一笑晃了下眼,移开视线:“傻子。”
他依旧傻笑:“不傻。”
她知道那杯子里面有什么,无非就是曲倾下的合欢散,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今晚留在府上,好让开国伯的儿子将她强了,从而宣扬出去,也坏了她的名声。
她早就做好了一切应对的准备。
只是想逗逗他。
却不想这人这么傻,真不知怎么当官,官场那么复杂,他又要如何应对。
看着温状元越来越燥热的样子。
曲妗眸子微转,看到了远处的池水,有意不扶他过去,而是含笑道:“温状元,需不需要我帮你呀,但我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