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知道,从前种种,那都是从前了。
便是刘彻,如今都还不叫刘彻,而是叫刘彘。
且他是七月七日的生日,若认真算来,如今还尚不满一岁,正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候,
他懂什么呢?
他又做了什么呢?
所有的伤害与辜负尚未发生,她没理由为难或攻击任何人。
所以——
王夫人想为刘彻争一争,那便争吧,她绝不会从中作梗。
甚至倘若来日,还是王夫人争赢了,那她会规规矩矩地恭贺刘彻君临天下。
但——
她也至多只能做到这样了。
她不是圣人,她没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心胸度量。
从前种种,她究竟无法释怀,究竟对他们心存芥蒂。
想再借她的力?
不好意思。
她好像不是很愿意呢。
阿娇轻垂眼帘,慢然一笑。
馆陶长公主一回眼瞧见了,笑着将她搂入怀中:“娇娇一个人笑什么呢?也说给母亲听听。”
阿娇自然不肯说,只是抱着母亲的胳膊摇头轻笑。
馆陶追问两遍未果后,便不当回事了。
左右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哭没道理,笑也没道理。
只是——
她忽又想起方才阿娇的软糯坚持,好笑地感慨道:“没想到我们娇娇眼光这么高,南珠都嫌不好看。”
咦——
阿娇被问地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
她还得试探一下如今母亲是怎么看王夫人的呢。
前世,自她记事始,王夫人同母亲便关系密切。
若不是如此,她和刘彻即便是表姊弟,也不见得就会亲如一人。
毕竟,她有整整十四位表兄弟呢。
馆陶本是随口一说,却出乎意料地见阿娇摇起头来:“不是,不是!”
馆陶疑惑地噢了一声,笑着逗问道:“不是?那是什么呢?”
阿娇故意撅起嘴来,极其认真地道:“珠珠好,王庶舅母不好。”
馆陶霎时愣住了,她蓦然想起阿娇最开始回答她的,便似乎不是不好看,而是不好。
可为什么不好呢?
莫不成娇娇知道王夫人为那么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肯献出如此重礼是所图甚大?
可怎么可能,她才两岁半不到,她如何会懂这些?
阿娇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藏拙,她倒不是希图什么幼有异才,与众不同的名声,而是若想不重蹈覆辙,她需要尽早地让父母长辈面前拥有话语权。
她点头肯定馆陶的心中所想:“不要珠珠,要珠珠,母亲要给更大的珠珠。”
清甜绵柔的稚嫩童声,恍如平地惊雷般地把馆陶砸懵了。
她不可置信地呆楞楞搂住阿娇半晌,忽地抚掌大笑起来,勒地阿娇几乎快喘不过起气来:“你外王母和你舅父都说我们娇娇聪慧非常,我原只当是他们格外偏爱你的缘故。
没成想,还是他们看地清楚。
我们娇娇果真是明彻过人啊。”
明彻过人……
阿娇心下陡然一涩。
刘彻前世之所以改名,便是因为舅父说他圣彻过人。
一字之差,百感交集涌上心头。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
更浓重的笑意漫上了她的眉头。
她听见自己奶声奶气的声音脆生生地泼洒在空气中:“娇娇好!娇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