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她不过走了下神,便会弄地有人因此怀疑起人生来。
她仍沉浸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前世往事中,只是还不等她回想起更多,她肩上蓦然一沉,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搭了上来。
“娇娇——”
是天子。
绿釉九联陶灯台盈开的柔和光亮,轻轻地笼住龙威燕颔的天子,给他凭添了一层温润气质。
阿娇回过神来,忙嗯了一声。
她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外王母和母亲都起身了。
天子弯下腰来,有浮光跃金般的笑意在他眸中跃动着:“娇娇不饿吗?怎么还坐着呢?是哪不舒服吗?”
啊——
她这才迟迟地反应过来,还没有用暮食呢。
她忙摇头说没有:“饿了,娇娇饿了。”
小孩子消化快,她的确也饿了。
但或许是因为想起了前世那些糟心事,心下究竟还是受了影响。
移步偏殿后,她面对满满一食案的美食佳肴居然味同嚼蜡。
很快,她便吃不下去了。
可她不想再引得外王母和舅父还有母亲担心了,遂又勉力进了几口牛肉茭白羹,方才把青玉镶赤金嵌乌木筷搁在了金镶宝石松竹铲箸座上。
饶是如此,外王母听地阿娇住箸的声响后,还朝她的方向微微侧了侧脸:“怎么就吃了这么点?膳食不合娇娇胃口吗?”
这两句话,瞬间把恭立一旁的太官甘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屏声静气地等待起阿娇的回答,生怕她脆生生地点头说是。
好在这一次上苍终于眷顾他了,她摇头说不是:“娇娇困,困了。”
太官甘丞长舒了口气,但却越发坚定了要在堂邑小翁主的膳食上下苦功的决心。
他又不是猫,能有几条命这么让她吓唬?
还是赶紧把她给哄好了要紧。
阿娇今天一整天都在忙着向窦太后学吹陶陨,用过昼食后还当真没有去歇午。
而小孩子又觉多,这会熬不住了也实属正常。
窦太后果然不再关注她胃口不好的事情,而是一脸心疼地道:“散两圈消消食了,就赶紧盥洗歇下吧。”
母亲和舅父也说快去吧。
阿娇便果真沃盥后,在内殿内踱了两圈步,便叫宫人服侍着她歇下了。
其实她还并没有多少睡意,但她喜欢帷帐落下,独自拥有一个小小世界的感觉。
当然——
这个喜欢的前提是,帷帐一撩开,她便能很快见到外王母和母亲。
宫人照例在木雕凤纹漆几上为她留了盏玉勾云纹灯,昏黄光影扑进床榻中,温馨黯淡到正适合一夜好眠。
鎏金蟠龙纹熏炉中燃着安神香,但把脸深埋在丝被上却闻到了馥郁香甜的栀子花香。
她抬起脸来,看向了青铜错金银镶嵌绿松石龙首带钩旁悬着的佩帏。
大概今天那里面装的是栀子花吧。
她惬意悦然地深吸了口气,刚想闭上双眼酝酿睡意,好继续早睡早起。
外王母和舅父的声音便在这时飘了进来。
也真是奇了怪了。
她又不是像之前歇午一样睡在和内殿只有一墙之隔的外王母寝殿中,怎么还是听地这么分毫不差呢?
她的听力好地也太离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