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被栗姬说地头都直发晕。
他就知道,旁人即便有所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但栗姬仗着他的高看一眼和生育了皇长子的特殊身份是不可能不来闹腾的。
他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问道:“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呢?”
得——
这一句话又不知道哪里错了。
栗姬居然霎时红了眼,又是委屈又是愤懑冲他嚷了起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依臣妾之见?
说的跟臣妾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一样。”
天子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道:“越说越不像话了!”
这要搁在旁人身上,只怕立马就得縠(hú)觫(sù)伏罪①了。
可对栗姬而言,天子虽然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活气的人。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三个孩子的父亲,他们之间深厚的羁绊使得她底气十足,哪会天子一蹙眉一瞪眼便被吓住?
栗姬当下不仅不住嘴,反倒越发呶(náo)呶不休②:“臣妾哪说错了吗?
臣妾生荣儿时才多大啊?
满打满算也才十五岁吧。
难道臣妾就不害怕?不忐忑?
难道臣妾就不想身边有个亲姊姊陪着臣妾吗?
可臣妾为陛下连生了三位皇子,哪次不是臣妾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在鬼门关前打晃?
不就是明白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道理吗?
可——
臣妾真是万万也没想到,这森严宫规居然还能说破例便破例。
臣妾是哪点比不得那个王儿姁了?
陛下当初怎么就不心疼臣妾呢?
还是说——”
栗姬攒眉蹙额,不依不饶地望向天子:“该怪臣妾,没有个一同为妃的好姊姊吗?”
于是,栗姬不仅一口气要了好些珠宝赏赐不算,还单方面和天子说定了今天暮食得去她的九华殿用。
嗯——
天子当时又好气又好笑,索性懒得再理会她,由着她自说自话,是既没拒绝,但也没应承下来。
可栗姬才不管那许多呢,她扔下一句臣妾恭候大驾便翩翩而去了。
那么——
要去九华殿吗?
倒也真是有阵子没好好陪陪荣儿、德儿和阏于了。
可——
怡儿和彘儿今天刚被王娡送到长乐宫去,烦劳母后和长姊的地方甚多,他不去看看似乎更说不过去。
天子凝神思量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启唇吩咐道:“去长乐宫。”
陈由刚准备颔首,便听地天子又补了一句:“再让人去九华殿说一声,就说朕明天的暮食去那用。”
陈由应唯,忙转头招来了个小黄门嘱托清楚,而后方才摆手示意斧车③出发。
而受命去传话的小黄门却是一直目送到銮驾走远后,方才不情不愿地朝九华殿走去。
唉——
满宫里谁不知道栗姬是个骄纵跋扈的主,谁若敢让她不如意那准没好果子吃。
可想而知,一会啊又得是一场暴风雨。
闹不好啊,还得牵连他这传话的人。
哪像去王夫人宫中传话,不管是好事是坏事,人家都跟你和和气气地不算,还必得赏赐你点什么,不让你白白辛苦这一趟。
小黄门心下直叹自己倒霉,可又没办法,只好蔫头耷脑地往九华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