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最重要的是,刘怡姊弟俩是由太后亲自看顾的,天子不觉得满宫中能找出第二个如此妥帖的对象来。
于是,天子心下大安,只是愈发觉得烦劳了窦太后,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但窦太后闻言却笑:“瞧我们陛下,竟说傻话。
这是孤的亲孙子亲孙女,有什么好麻烦的?
孤还怕,这麻烦太少呢。
只盼着小王夫人平平安安地生产,不拘是皇子或是公主,都是我们汉室的福气啊。”
天子称是,正欲再说什么,忽听地外间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而后陈由的脸出现在了视野中。
他顿首行了一礼,恭声回道:“陛下,晁内史有急事求见。”
晁错?
窦太后哦了一声,先天子一步问道:“什么事要急到趁夜入宫?”
陈由匍匐在地,未敢抬头,“回太后,晁内史只跟奴婢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求见陛下。”
天子想起之前同晁错所商量好的削藩之策,唯恐诸侯王又出了些什么新的幺蛾子,当下便坐不住了,同窦太后告退道:“皇儿还是去瞧瞧吧。”
窦太后平静地嗯了一声,“国事为重,去吧。”
馆陶长公主带着阿娇还有刘怡姊弟俩起身送了一送。
到了廊芜下,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大变。
黑云压顶,狂风肆虐。
青铜吊灯被风刮地直摇头,回纹地砖上光影凌乱。
馆陶忙道:“陛下快走吧,一会再叫暴雨拍着,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天子点了点头,又笑着望向阿娇:“那舅父明天便在宣室殿等着娇娇了。”
待阿娇甜甜应了声好,天子方才不慌不忙转身上了辇车。
馆陶带着三个孩子,一直目送到望不见了,方才转身回了里殿。
窦太后正在轻嗅绿釉刻花衔环铺首瓶中的荷花,听地他们的脚步声响起,便摆手叫宫人拿下去,抬起脸来问道:“孤听着外面的风声不大对,是不是变天了?”
馆陶由衷地惊讶起来:“母后啊,您的耳朵也太好使了吧,这都听地出来。”
窦太后轻轻一笑:“瞎了这么多年,耳朵再不中用点,那怎么得了?”
馆陶刚要说话,窦太后又一侧耳朵:“下雨了。”
馆陶凝神一听,果然有细不可闻的淅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
而后,越下越大,渐成滂沱大雨。
馆陶不禁担心起来:“陛下才走没多远呢。”
窦太后说她多虑了:“坐的是辇车,身边又跟着那么多人,还能淋着他不成?”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何况儿大不由娘,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阿娇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但她总觉得外王母这话颇有深意。
等着他们三个孩子都被打发去睡下后,她因午间睡地太多,盯着仙鹤飞天的帐子顶久久也没有睡意,反倒越躺越精神,白日里的一切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眼前。
纯真无邪笑着的刘彘和变成骇人大红眼珠的刘彻,恍惚重叠着,却始终泾渭分明地不得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