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府令丞本以为就是替天子哄孩子玩,故而虽拿出了郑重其事的态度来,但到底多少有些不以为意。
可等阿娇把宫商角徵羽这五音清清楚楚地吹出来后,他的惊讶之色霎时便漫上了眼眸中。
这——
不对啊。
堂邑小翁主才两岁半不到,应该是在此之前没学过陶陨才是啊。
可如今连曲子都能完完整整吹一首了,难道是早便有人在教授小翁主吗?
他便试探着问了一句翁主还会吹什么,本来一点期待都没抱,却见小小的人儿又把陶陨举至了唇边。
而后,一首幽深清雅的乐曲缓缓流淌而出。
乐府令丞瞳孔中的惊讶终于遏制不住了,他抛给了阿娇一连串问题:“您……您这是跟谁学的陶陨?学了多久?还会不会吹什么别的曲子?”
阿娇作起了天真小儿状,竖起手指头一个一个地回答起他的问题:“外王母教的,前天开始学的,就会吹这一个。”
噢——
原来是窦太后所教。
嗯?
前天?!
乐府令丞自然知道堂邑小翁主是前天从乐府中拿走的这陶陨,但他瞧她都能吹曲子了,还当她最少也学了四五个月了,却没成想居然是前天才开始学吗?
那么——
仅仅两天,堂邑小翁主便学会了一首曲子?
这是何等地天赋异禀啊?
难怪,难怪陛下要让他来教——
乐府令丞心下立时澎湃了起来,声音都微微发起颤来:“臣……臣一定倾尽全力来教授翁主。”
*****
宣室殿,正殿。
乌泱泱站了一满殿的文武百官,执着手中的笏(hù)板,恭敬万分地向天子行礼:“陛下长乐未央!”
天子点了点头,缓声叫起。
于是,众臣谢恩,执笏起身。
恭身静立天子身后的黄门令陈由扬声道:“诸臣有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站在班列之首的丞相申屠嘉便执笏而出:“回禀陛下,臣有本奏。”
“哦?”对丞相所奏为何心知肚明的天子笑了笑,“丞相今儿很是积极啊。”
殿中不少臣子都跟着善意地笑了笑。
但丞相申屠嘉没有笑,他风仪严峻,沉肃非常。
天子便也收了笑意:“丞相所奏何事?”
申屠嘉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洪亮回道:“内吏晁错擅穿太上皇庙堧(ruán)垣①为门,此为大不敬之死罪,臣恳请陛下诛杀之,以儆效尤。”
什么?
丞相要请诛晁错?
哗地一声,满殿都沸腾起来。
诸臣的目光齐齐投向内史晁错,或好奇或惊愕或是幸灾乐祸,纷繁复杂,就是没有一个担忧的。
没办法,晁错太过刚直蛮横,每逢议事半点听不进旁人意见不说,就连九卿都被他排挤地深觉英雄无用武之地,他得罪的人委实太多了。
是以听地丞相弹劾于他,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说话,全都漠然作壁上观。
而晁错却是丝毫不惧,甚至都不屑于出言与申屠嘉辩驳。
是的。
他昨天便是因意外得知申屠嘉要对他发难,方才连夜入宫的。
所以早便得了天子宽容的晁错,怎能不气定神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