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缓步走在岑寂的回廊中,晨间那略有沉郁的心情早如水雾被太阳所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由衷地心旷神怡和止不住地期待:舅父会喜欢这捧荷花吗?
又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宣室殿的匾额终于出现在眼帘之中。
这回陈由一见她冒了头,便欢欣跃然地迎上来向阿娇行礼问安。
“堂邑小翁主啊,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呀……这花开的可真好……”
阿娇笑问他:“舅父在哪?”
陈由答道:“陛下在侧殿,奴婢这便领您过去。”
到了侧殿外,都用不着门口侍立的小黄门,陈由便抬手叩了叩鎏金镶玉的门扉,为阿娇通传道:“陛下,堂邑翁主到了。”
很快便听地天子在里间欣然应了一声,“快让她进来。”
陈由忙又上前亲自为阿娇推开门扉,微弯着腰道:“翁主快请进。”
天子既没有在处理政务,也没有在读书写字,而是负手站在挂了整整一面墙的舆地图前,似乎在凝神思忖着什么。
满殿的帷幄都被利落地束进了青铜错银带纹章脊楞纹带钩中,千万缕灿盛明亮的光线,悠然铺开一地的流光溢彩。
天子那棱角分明的轮廓被照了个通透,两肩上用金线织就的日、月、龙纹,也缓缓昂着脸,仿佛想帮主人分忧解难一般。
他在阿娇轻唤了一句舅父后,徐徐转过身来:“你这孩子,还真有些磨蹭——”
一语未了,便被阿娇那满怀的荷花惊艳住了眼:“这是娇娇特意给舅父带来的吗?”
阿娇笑着点了点头,“那舅父喜欢吗?”
天子说当然:“朕的小外甥女便是信手从地上捡了片烂叶子送给朕,朕都会珍而重之,何况这么美的一束荷花?“
他笑着唤进陈由,“寻个好瓶子给朕养上。”
阿娇特意强调道:“要好看一点的哦。”
“对,好看一点的。”天子忍俊不禁地也向陈由强调了一遍。
陈由从阿娇怀里接过了花,没一会便放在只白玉活环铺首瑞兽纽盖瓶中送了回来。
天子亲自把它摆在了填漆戗金龙戏珠纹条案上,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花香:“这是在沧池中采的吗?”
阿娇说是,天子遂感慨道:“朕前几天经过时,还全是花苞呢。”
舅甥俩又闲话了一会儿,陈由进来回禀道:“文武百官已从承明殿①中出发。”
天子便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娇娇啊,舅父要去正殿上朝了。乐府令丞早便候在偏殿了,你好好跟着他学陶陨。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宫人便是。”
阿娇应好,笑着从袍袖中摸出云鸟纹彩陶陨朝天子挥了挥:“您去吧,娇娇会好好学的。”
天子走后,阿娇也由宫人引领着去了偏殿。
乐府令丞是一个慈眉善目年逾半百的老者,阿娇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他恭恭敬敬地向阿娇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能有幸教授翁主乐道,臣荣幸之至。但既为师生,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翁主海涵。”
阿娇忙说无妨:“还请乐府令丞不吝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