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通到了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丞相威严何在,再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脱免冠徒跣(xiǎn)①,叩首向他认错。
他当时故意连正眼都不看邓通一眼,疾言厉色地申饬邓通道:“这是高祖皇帝的汉室朝廷,你邓通不过区区一小臣。居然敢在议政之时蔑视百官之首的丞相,此为大不敬之罪,当斩!”
邓通听了这话,吓地一下便瘫倒在了地上,而后惊慌失措地向他求饶。
他置若未闻,摆手召长史上前,令其唤人推下去当庭斩之。
邓通忙砰砰砰地给他磕起头来,边磕边涕泗滂沲地继续向他认罪。
但邓通直磕到鲜血满地,他仍不说要放邓通一马。
而文帝见邓通久去不回,便知道他真对邓通发难了,忙让使者持着天子的节旄召邓通到丞相府中,并对丞相致歉说:“此朕弄臣,丞相便饶了他这一回吧。”
邓通委实被吓地狠了,当下连哭都不敢哭,见他说了声好忙连滚带爬地出了丞相府。
听说回到宫中见到文帝后,邓通才心下大安,抱着文帝的腿放声大哭:“陛下啊!丞相……丞相差一点便杀了我啊!”
从此之后,邓通再不敢于朝堂上放肆,低眉顺眼地有了些规矩。
文帝驾崩后,今上即位,对晁错深为信重,就连他这个丞相所言都多不用之。
虽说比起邓通,晁错好歹还有些真才实学,可这把他置于何地呢?
为何不索性任晁错为丞相?
为何要屡屡越俎代庖?
而且——
晁错居然还擅穿太上皇宗庙为门?
委实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面对如此铁证,天子居然还全力回护晁错!
什么叫开的是太上皇宗庙的围墙?
什么又叫这事是天子所允许的?
当着满殿诸臣,众目睽睽之下,申屠嘉只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何时受过如此愚弄和轻慢?
可又能如何?
他还能让天子承认他在信口雌黄不成?
申屠嘉深吸了口气,敛肃了眉眼,忍气请罪道:“是臣才识庸暗,汲深绠短。”
天子宽容地笑了笑:“无妨,不知者无罪。”
*****
宣室殿,偏殿。
虽说阿娇已经都会吹一首乐曲了,但乐府令丞还是选择一丝不苟地从头教起。
吹奏姿势、持埙方法、陨孔用处、吹陨时的风门及口风和口劲、吹陨的角度、呼吸的方法、常用指法和转调、何为五音、何为俯吹音,单是把这些最基础的东西一一拆解清楚,便足足花了他一个半时辰的功夫。
而令人惊喜的是,小小的堂邑翁主居然一点就透,什么都不用他说第二遍,当真是个不世出的好苗子啊!
可乐府令丞刚要正式开始教授,便听地外间一阵沸沸扬扬的嘈杂,有人在奔喊着什么。
那声音很响亮。
似乎——
似乎是在说丞相吐血了!
乐府令丞心下一惊,也没听说丞相有何病症啊,该不会……该不会是被气的吧?
天啊,那今天朝堂上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但——
这都与他无关,他是来教授堂邑小翁主乐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