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府令丞清了清嗓子,继续正襟危坐地教授阿娇乐道。
但阿娇的心神却散了。
说来还真是奇怪,之前专心听讲时,正殿朝会只句未闻,如今稍一分心,外间的嘈杂居然就声声入耳了。
…………
“丞相这可真是气急攻心了啊。”
“唉——”有人叹了口气,心有戚戚然地道:“从前邓通得势时,先帝可是不曾一味袒护。”
“那能一样吗?一个是弄臣,一个是权臣。”
“依我看啊,这往后的朝廷哪还有我们说话的份啊。”
…………
“太医令①呢?怎么还没来?”
“啊——来了来了——”
…………
“我没事,扶我起来,别在这耽搁,一会再把陛下给惊动了。”
“可是,您——您都吐血了。”
“快走!”
“诺。”
…………
“我真是后悔没有先把晁错杀了再把他的罪状上奏给陛下,以致于不知何时泄露了风声,反被他将了一军,逼地我要当着满朝文武违心认错。“
“丞相,都是属下的错。”
“不——,时也命也。”
…………
晁错?
阿娇想到昨天暮食后晁错紧急求见的事情,心下猛然一惊。
该不会——
该不会丞相就是被那事气地吐血的吧?
天啊!
还真叫外王母给说对了,越俎代庖,果生祸事。
可是——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阿娇正兀自陷入好奇中,身前的红木雕云龙纹条案啪地一声脆响。
她猝不及防之下,被吓地整个人都微微一震。
“翁主——”
她忙回神,仰起头看去。
乐府令丞板着一张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臣知道,您年纪尚幼,让您长时间专注地学习委实有违小儿的天性。
可是陛下既把您托付于臣,您又有如此卓越天资,您便不能虚度年华,臣更不能对您加以放纵。”
阿娇忙欠身认错,再不敢一心两用了。
他们一直学到近午时才停下来,中间只短暂地休息了两次。
乐府令丞午后不会再来了。
为了表示对先帝宗庙的尊崇,以示乐先帝之乐,天子令乐府作郊庙歌辞,乐府令为此成日里泡在了石渠阁②中,只求灵光一闪。
故而乐府的日常事务,乐府令丞便得多加分担。
但这并不意外着阿娇下午便可以无所事事了,乐府令丞特意给阿娇留了功课:练习两种基本指法到熟稔。
“老子有言‘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翁主眼下最该做的便是夯实基础,万不可急于求成。”
阿娇虚心受教,点头应是。
乐府令丞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那便辛苦翁主了。”
他站起身来,“那臣便先告退了,万望翁主勤加练习,臣明日会复查的。”
嗯……
前世时,阿娇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样认真负责的师者。
但她那三分钟热情的性子,注定了是学什么都长久不了。
而长辈们又对她多加骄纵,以致于到后来所有的师者都放弃了她,随便她怎么学,再不置一词。
阿娇当时觉得很痛快,但是如今想来真的是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