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难耐的庖厨中,甘宁忙地像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一刻也停不下来。
做完鱼脍后,他仔仔细细地洗干净后,从一溜陶瓵里依次夹出午间刚做好的酱牛肉、凉拌木耳、腌萝卜、黄瓜拌虾片、三丝芹菜精心摆盘,最后倒了一壶金浆放在托盘上。
到这里,正正好好是半柱香的时间。
他瞄了一眼刻漏后,不慌不忙地揭开釜盖,热气霍然蓬散开弥散开去后,酸香顺着水汽直往鼻子里钻去。
他转身从砧板上取过一个小碟,碟里是青白相间的蒜末葱花和香菜。
他一扬手,全倒了进去。
香味瞬间升级。
守在灶前的小黄门更耐不住了。
他忙挪开眼去,咬着唇不敢再看一眼。
可眼角余光扫过甘宁的脸时,却发现他脸上一点垂涎欲滴的意思都没有,满脸平淡,仿佛煮的是一锅粗糙难咽的豆饭。
甘宁自是没空去分心注意小黄门,他正忙着用早就准备好的大海碗盛了汤饼后放到另一个托盘上,又揭开鬲盖取出里间的蒸甑。
蒸甑里是一盘剔掉了虾线,蒸得透亮微红的鲜虾。
他拿厚白布垫着取出来,在盘边搁上调好的几碟蘸料,便扬声叫上膳。
候在外的小黄门立时鱼贯而入,端了托盘脚步匆匆地去了。
甘宁这才浑身松懈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吹吹凉风消暑。
而坐了半天的小黄门,到这个时候终于忙碌了起来。
他一面忙着洗漱归置,一面止不住地羡慕甘宁。
人家怎么就不谗呢?
肯定是从前尝过的。
毕竟肉食虽然轮不到他们这些奴婢吃,可庖厨若是不知其味,变质走味了都不知道,还呈上去岂不要大大地坏事?
唉。
当厨子真好啊。
他情不自禁地又吞咽了下口水,忍不住想若是现在学厨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学厨好苦的。
而且即便有天分,又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这坚持下来的人又有几个能出头?
即便出了头,风险也无处不在。
一个不对,不是打就是杀。
还是做个打下手的小黄门安稳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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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
阿娇刚一回到正殿,还不等馆陶问她刚刚跑什么,怎么又是拽着眼眶发红的彘儿回来的,太官甘丞便来恭请移步膳厅。
窦太后知道馆陶的心思,单小孩子嘛,一会好,一会闹地,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既然姊弟俩听着声音都是笑这的,那就是什么事都没有,有什么好问的?再把孩子问地紧张了。
她笑阖着眼站起身往膳厅走去。
馆陶也不好再说话,她扫了一眼,见彘儿虽像哭过似的,但他看阿娇的眼神没有忿忿之色,应该也没有起什么冲突,大可一会再私底下问阿娇。
于是,她也站起了身。
而刘彘,则是快乐地摇着尾巴,亦步亦趋地跟着阿娇往膳厅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三姊有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
移步膳厅后,各自都有各自的食案,好不容易才和阿娇姊姊和好的刘彘也只好万般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
而终于重获自由的阿娇,一杯松开,立时注意力就不在刘彘身上了。
心绪复杂混乱的她净过手后跪坐在食案前,决定先什么都不想了,好好地吃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