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掩埋在冰雪中不知多少年的巨大骸骨,沉寂了漫长的岁月未曾被发现,不曾被打扰。生存在玄冰谷中的无论是人还是兽,都不知这雪丘之下,竟会伫立着这样的一副骨骸。
然而,这却并非是叶潇他们第一次发现,单是那从地表一直延伸至地下的隧道,便有些令人生疑,虽说阿瞳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可疑的底方。
事实上,在叶潇两人徘徊在雪丘四周时,就已经惊动了某位存在的注意。
地下的寒冰洞窟中,有一位白衣赤足的光头少年悄然睁开双眼,他盘腿坐在如擎天白玉柱般的巨兽腿骨面前,气息和缓,目光深邃。
“罕见啊,竟然会有人来到了这里……”
光头少年一声轻叹,站起身来,目光始终落在面前一人环抱之粗的巨大腿骨上,仿佛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忽然间,他的身体缓缓上浮,毫无征兆,不借任何外力,这样的手段,足以说明他已达到了开穴第五层的修为境界。
他一点点地上浮,视线也随之上移,直至靠近了洞窟的顶端,这里是巨兽骸骨的腹部,透过晶莹的坚冰,能够看到那巨大的骨盆和如山脊般的脊骨以及一根根横向排列的粗壮肋骨。
“多么令人惊叹的一架骸骨啊,简直是力量与坚韧的化身,精美的宛如艺术品般。堂堂南泽圣兽,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光头少年缓缓摇头,唏嘘不已,外面的一切都还在他的感知之中。
“如此巨兽,最终也逃不出骨肉分离的下场,含恨凄惨陨落,那么使它沦落至此的力量,又该是何等的浩大。千年前那位前辈的境界,究竟是达到了怎样高深莫测的地步,我何时才能步入同样的境界,现在的我,差的实在太远太远……”
话落,光头少年蓦然消失在了原处,无声无息,洞窟中彻底沉寂下去,唯有冰洞中阿瞳下滑的飒飒声响。
可以想象叶潇两人进入这里看到这一幕景象该会是何等震惊,他们很快认出这是一头巨犀的骸骨,由衷地惊叹其体型之庞大。而叶潇,则瞬间回忆起当初在白犀村落的墓址中所见到的那同样巨大的巨犀头骨,这二者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难以想象,竟是如此庞然大物形成了这座雪丘,拥有着撼天动地的力量,却以一具白骨的形态被冰封在这里。即便身死,仍保持着昂扬姿势,这便是那南泽白犀圣兽的遗骸么……”
叶潇心中思绪万千,曾经在荀默的话语中他感受到白犀圣兽拥有着何等伟力,而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不由生出一丝伤感。
“天,这头巨兽,生前恐怕要比那位前辈还要强大许多吧……”
小黑球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阿瞳也是立马点了点头,这头巨兽带来的震撼确实很大。
叶潇来回踱步,当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更多的还是不解,这无疑是白犀圣兽的遗骸了,白犀残魂在此刻表露出极致的迫切感,然而堂堂南泽圣兽,为何以这样的形态永远留在了玄冰谷中?
回想着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记忆碎片,除去白犀圣兽外那一人一凤的遗骸又在何处?
“那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的青色凤凰,或许同样是一尊南泽圣兽,能够与它们站在一起的那名异族男子,又会是什么身份?”
叶潇竭力想要将记忆中已知的一些东西串联起来,却总是没有合理的头绪。
“第一次遇见荀默之时,他对我拥有白犀残魂一事极为震惊,他并不知晓白犀圣兽的陨落,亦没有跟我提及有关那青色凤鸟的任何讯息,这说明,白犀圣兽是在荀默发现阴灵族遭遇大变匆忙赶回之后才陨落在了此处……”
“那个时间段,是千年前那场大战的转折点,那一人一犀一凤,绝不会平白无故来到与南泽大地相距更远的玄冰谷,究竟是为了怎样的目的不惜冒着殒命的风险深入玄冰谷?”
越往深处想,叶潇的思维愈发变得活跃,他隐隐像是抓住了什么。
“听荀默说,当年那场大战,真正深入修士领土的唯有两人,寒冥大尊和鬼仓圣女!难不成,白犀圣兽及其随行一伙人进入玄冰谷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这两人的下落,调查寒冥大尊陨落的原因?”
叶潇默默站立在骸骨头颅正下方,试图能找出一个合理的猜测。
“巨大雪丘的形成绝非一朝一夕,从这些寒冰的痕迹来看,必然经过了千百年岁月的沉淀,时间线上,未尝不能吻合!”
“冰原,我从寒涟石珠中看到的,正是茫茫的一片冰原,若将那神秘女子看作是鬼仓圣女的话,那白犀圣兽一行选择进入玄冰谷调查也是合情合理!”
“毕竟这玄冰谷,距离上宗更近!或许他们就是在玄冰谷遭遇了上宗的联合埋伏,继而含恨陨落!”
叶潇目光陡转犀利,他突然想到步霄云不久前刚刚和自己分享的一个秘密,不远处的那座冰雪神川,实际上是千年前冰雪神教的遗迹!
“若冰雪神教真是在千年前毁灭,是否可以认为就是白犀圣兽一行人所为,又或者,是寒冥大尊和鬼仓圣女联手将此拦路的障碍铲除?”
叶潇握紧了拳头,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起来,这毕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荀默在此,必然能够得出更为合理全面的猜测!”叶潇咬牙,狠狠地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冰墙上。
“不过姑且算我猜测的没错,也无法带来抑或改变什么……”叶潇终究缓缓摇了摇头,攥紧的拳头松了下来。
步霄云转了几圈停在了叶潇身后,这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什么痕迹,有关冰凤精魄的线索更是毫无进展。
“叶兄,可有什么发现?”他转而将希望寄托在了叶潇身上。
“只是好奇如此庞大的巨兽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沦为这副模样?”叶潇收敛下情绪苦笑道。
“确实蹊跷,不过千百年前的事情,谁又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步霄云摇摇头,接着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叶兄你可发现这些白骨之上遍布细密如血管脉络一般的花纹,虽然模糊暗淡,与骨头表面融合在一起难以发觉,但总感觉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刚刚叶潇并未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骨骸上,被步霄云这么一说,经过仔细的观察后他才确实注意到这个微不可查的迹象,寻常的骨骼表面可不会出现这种东西,要说是白犀圣兽特殊的体质构造也不是不可能,又或许可能是经历了漫长岁月的冰冻后产生的异变,可无论哪种猜测,都不能完全让叶潇信服。
他从未在哪一具骸骨上面发现这种痕迹,而且被如此完整地冰封起来却不见顶点皮肉,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些,低温条件下,血肉不可能腐烂消失地无踪无迹。
“怎么,步兄可有发现有关冰凤精魄的蛛丝马迹?”想不出原因的叶潇问道。
步霄云苦笑摇头,随后道:“罢了,眼下这情况也不算徒劳无功,或许叶兄能够靠这白犀骨骸发现出什么,说不定冰凤精魄的下落就隐藏在其中呢。”
步霄云的打趣也算是在安慰自己,他找寻冰凤消息已经不少次,次次失落而归,而眼下也算是更进了一步。
叶潇默默地点着头,即便自己发现不出什么,可白犀残魂却未必。自从进入这里,白犀残魂便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躁动,眼下或许就该任由它活动了。
他的手掌轻轻贴在了冰层上,仿佛隔着寒冰触碰到了白犀圣兽坚实的皮肤,白犀残魂化作一抹白光顺着手臂钻了冰墙,消失在了骸骨之中。
“这么长时间我都在借助着你的力量,却不曾真正触碰到你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感情和秘密,现在,也算是我对你的报答吧……”
叶潇在心里默默说道,自从刚刚有了那样的一番猜测,他无形之中便将白犀圣兽的死因划归到了他背后身世的迷雾之中。
或许是叶潇的收获刺激到了步霄云,又或许是不想打扰叶潇与白犀圣兽跨越时空,相隔生死的交流,步霄云在和叶潇知会一声后选择了离开,当然只是暂时的离开,他想着说不定在其他地方,在另一座雪丘之下掩埋有冰凤的躯体。
“很不可思议,是不是?”
叶潇和跟在自己身边的一猫一蛇轻声交谈起来,“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发现自己知道的太少。时间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全然不知它到底留下了什么,亦不知其隐瞒了什么……”
“或许这便是时间的魅力吧,没有什么能在时间的流逝中永垂不朽,这驱使着每一个生命都想要在无情的岁月中留下自身存在的意义,所以才有了梦想,有了追求……”
叶潇的目光渐渐变得和缓起来,他看向阿瞳,甚至有了些许迷茫,那些消逝在岁月中的,究竟去往了何处?当一个生命消逝,当其所有留下的痕迹磨灭,似乎唯有依靠记忆才能不让其消失,然而记忆有着断绝的时候,到那时,又将意味着什么呢?
“我们如今的存在便是有意义的,即使某些记忆缺失,但我们还在将它们一点点地找回,在其彻底地消失在时间里之前!”
注意到叶潇茫然困惑的神情,阿瞳的念头适时在叶潇心里冒出。
“确实如此啊,时间匆忙,更应让生命变得愈加有意义才是……”
叶潇吐出一口气,粲然一笑,他如今所在追求的,便是见证生命的意义所在。
“嘿,怎么了,小黑球,看得那么认真,难道有什么发现?”
叶潇冲着小黑球喊了一句。
“是我眼花了吗?我刚刚怎么感觉,这骨头上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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