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舞台回到座位上的夏凯复，脸色就没那么好了，他全程板着脸。
坐在旁边的夏依涵一句话也没说。
刚刚在台上，夏霁肯定是猜到了爷爷想说什么，才会提前用话堵了回去，她堵得是那么光明正大。
爷爷曾经说过，无论什么场景，夏霁都不可以说自己是夏家人。
她还真是听话，将爷爷的话贯彻到底。
夏依涵也是近几年才发现，夏霁的柔弱与大度都只在表面，实际上她内心强大且坚定，她非常拎得清，也很聪明，一直知道该怎么做。
夏依涵越来越确定，夏霁就是在报复，报复夏家不该那么对她父母，更不该那么对她。
她们一家三口本可以生活得很幸福，但都被爷爷的固执和偏见毁了。
那些年，不仅是夏霁在羊城的日子不好过，她父母在国外创业的日子亦是艰难得很。
夏博延一边要创业，一边要照顾抑郁症的妻子，还想着远在国内的女儿。
夏家还停止了一切对夏博延的帮助和支持，只要想想，就能知道他们那时的日子过得有多难。
如今，他们一家人算是熬出头了。
晚会结束，夏霁和江凌很礼貌地来和夏凯复打招呼。
夏凯复生气地走开了，没有理他们。
就像和之前很多次他对夏霁的态度一样，或不理不睬，或恶语相向，没什么不同。
事实上，随着夏凯复内心的改变，纵然态度一样，但他内心的想法却是天差地别的。
今天，夏凯复不仅仅是生气，更是痛楚，因为那无处释放的悔意。
夏霁看似温和的眼神里，总是透着一股距离感。
这种感觉并非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由骨血中渗出，深深刺痛着夏凯复。
如嵌在肉里的刺，想要剔除，却又怎么都拔不掉。
“你挺厉害的。”夏依涵说。
夏霁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将手里奖杯晃了晃，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就好像，夏依涵只是在恭喜她得奖一样。
夏霁总是这样，她像一个武林高手，从不出剑，身上却有无形的剑气将人打成内伤。
*
夏凯复去世，就在那一年的秋天。
到死，他也没等来夏霁的原谅。
夏凯复的葬礼上，夏家人到得很齐，包括夏博延与詹茹曼，夏霁与江凌。
眼尖的媒体早发现了夏凯复和夏霁之间那微妙的处境。
上半年夏霁才否认了和夏凯复的关系，下半年又带着老公以夏家亲属的身份参加了夏凯复的葬礼，这太矛盾了。
一时间，媒体们各种猜测，夏霁的名字霸占了所有的头版头条，大家对夏霁和夏凯复之间的关系讨论越演越烈。
直到夏依涵将爷爷生前的一段录像公之于众，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视频里，是夏凯复从未有过的神情，他满是悔意，悲痛地看着镜头：
“虾米，好像爷爷从来没叫过你小名。
“爷爷想和你说：对不起。
“我气你爸不听我的话，娶了你妈；我气你爸为了你妈要和我断绝关系；我气你爸不肯留在夏家帮我……
“我错在觉得所有人都该听我的，我错在不尊重自己儿子的选择，我错在把这一切都怪在了你妈和你的头上。
“我不承认你妈是夏家的儿媳妇，也不承认你是我的孙女，我甚至说过，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在外面说自己是夏家人。
“就连你被绑架，我也没有去救你，还勒令夏家其他人都不许管你。
“我以为这是对你爸的惩罚，后来我才发现，我真正惩罚的人是我自己。
“你是那么乖的一个孩子，我却不能拥抱你，夸奖你，爱护你，我给你的从来都只有压力和伤害。
“……
“爷爷快死了，至死也没能得到你的原谅。
“挺好，这是爷爷该得的。
“爷爷这声道歉，是希望你能放过自己。我死了，过去的一切，你也该释怀了，过好你的日子。
“虾米，爷爷生日时，你送的那幅画，我很喜欢。
“你现在所取得的成就，我很欣慰，你不愧是我夏家最优秀的孩子。”
整个网络都沸腾了！
谁能想到，曾经叱咤商界的枭雄夏家掌舵者，会如此低姿态地向自己的孙女忏悔。
与网上热火朝天的讨论相反的是夏霁的反应，她为此没有做任何回应。
就像之前很多次关于她的讨论一样，她一直在专注于做自己的事，至于那些评论，且交给时间。
夏依涵给夏霁打去了电话，夏霁的声音亦如往常那样平淡又自然。
有时候，夏依涵真的很讨厌这样的夏霁，她好像那高高在上的仙女，世间一切都和她无关一样。
“姐，爷爷最后这段时间几乎都活在悔恨里，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和爷爷一样？
“你知道吗？我还经常梦到你被绑架时的事。你说明明被绑架的是你，我怎么就忘不掉呢？
“姐，你说一句，你原谅我了，好不好？”
电话的那头传来夏霁的声音：“我说过，我不怪你，你不需要我的原谅。”
夏依涵眼睛红红的，哽咽的话中带着请求：“你就说一句，好不好？
“我真的害怕，我会像爷爷那样痛苦地走过余生。”
“夏依涵。”夏霁说，“我原谅你了。”
但夏依涵却并没有释怀，尽管她听到了她想听的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又传出来一句：“真的。”
不是那种淡淡的语气，而是有感情有血肉的一句话。
这一刻，夏依涵的眼泪夺眶而出。
【夏依涵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