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身殿。
朱元璋直到丑时方才躺下,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又醒了过来。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拉了一下床头的绳索。
“叮铃铃”
门外的铜铃发出悦耳的响声,将伏在桌上刚睡着的吴迁一下惊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拍了拍几名还趴在桌上睡觉的小太监,嘴里低声喝道;“快,陛下已经醒了。”
“快去准备好洗嗽用品和衣服。”
吩咐完小太监,他推开朱元璋的房门,躬身道;“陛下醒啦?”
“现在几时啦?”
朱元璋靠在床头,微眯着眼睛问道。
“回陛下,现在是寅时三刻,离上朝时间还早着呢。”
“要不您还睡一会儿,等到了时辰,老奴再喊醒您?”
“睡不着啦。”
朱元璋翻身起床,嘴里骂骂咧咧的道;“他娘的,老子才刚睡了一个多点时辰,怎么感觉就像睡了一整天一样呢?”
“还真他妈的是怪事!”
“陛下这是日理万机,操心国计民生所致。”
吴迁顺便拍了朱元璋一个马屁,谦恭的笑道;“有陛下作天下官员们的表率,天下的官员无不是兢兢业业……。”
“他娘的!”
朱元璋打断了吴迁的话,骂咧咧的道;“他们都是被咱杀怕了才会如此。”
“若咱像赵宋皇帝那般软弱,挺不住脊梁,那天下的官员会兢兢业业的吗?”
这句话令吴迁顿时有点接不下去,只好讪讪的笑着。
朱元璋斜眼瞥着他,又骂道;“你这个没卵子的腌货,大清早的咱和你说这些干甚?”
“咱要不是……?”
正在说着,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不像是太监们平常所发出的细碎的脚步声。
“这是谁?未经通禀,竟有人敢擅自闯入?”
朱元璋与吴迁俱是万分惊疑,吴迁一脸惊慌之色,赶紧跑向屋外。
他想看看这是何人,竟如此大胆,竟未经太监的通禀,还是值守的太监睡着了,就擅自闯入陛下的寝殿?
“老奴拜见太子殿下!”
一见此人,吴迁连忙跪下,脸上也马上换成了谄媚之色。
朱元璋听是朱标,知道他这时候前来,必定与东宫昨日发生的事有关,马上趿拉着布鞋从房间走了出来。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说话!”
朱标慢慢站了起来,朱元璋瞅见他脸色不好,眼圈发青,好像是一宿没睡。
“瞅你这副无精打采的熊样,老子就来气!”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不就是你东宫那点破事吗?值得你这么萎靡不振?”
“想想咱当初,只带着二十四人就敢另立山头,起兵抗元,建立了崭新的大明王朝!”
“否则……?”
他哼了一声,“若像你这般,哪有现在的煌煌大明?”
说着,他顿了顿,又语重心长的道;“你如今是大明的太子,是大明的储君,是未来大明的皇帝!”
“你当挺起胸膛,让天下的官员看看,你英明神武、你杀伐果敢、你爱民如子!”
“你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什么事都拿不定主意的太子!”
“只有这样,天下的官员才会对你唯命是从!普天之下的老百姓才会对你歌功颂德!”
“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一代明君!”
“哎。”
说着,朱元璋叹息一声,指着朱标的额头,缓缓的道;“标儿呀,昨日下午父皇对你说的话,你难道忘了吗?”
“你可知道,你昨日下午的表现其实是让父皇感到由衷的欣慰与自豪。”
对于这种骂一顿或打一顿,再给个甜枣吃的手段,朱元璋玩弄得炉火纯青,且屡试不爽。
“先抑后扬嘛。”
他暗暗想道
被朱元璋这般劈头盖脸一通说,朱标当场懵了。
他无辜的望着朱元璋,苦笑道;“父皇,儿臣这么早前来,是东宫又有一名婢女被人杀害了。”
“什么?”
朱元璋一愣,随即挥了挥手让众太监退下。
待众太监都退下后,朱元璋慢条斯理的坐在椅子上,方才缓缓的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父皇不慌不忙的模样,朱标心中感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父皇这样处变不惊呢?”
“父皇!”
朱标沉声道;“儿臣昨日在您这儿回去之后,毛骧就已经安排锦衣卫接管了东宫的守卫。”
“在他派锦衣卫将昨日下午前去景仁宫的宫女与太监到殿前广场集合询问时,发现吕氏偏殿之中有个婢女自缢而亡。”
“吕氏?”
朱元璋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她那人从你的太子妃常氏死后,咱看她就一心谋求太子妃之位。”
“你可知父皇这几年让你太子妃之位空悬,就是在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
“就是前一段时间,你还要求父皇与你的母后,想将吕氏立为太子妃,咱都置之不理吗?”
“儿臣惭愧!”
朱标忙道;“儿臣当时是见她总是说起常氏对她的好,又念着她看在雄瑛新逝,母后病重,而儿臣还要为父皇处理政务,没有时间分心三用的份上,她劝儿臣将熥儿接回来,由她照顾,且让朱允炆有个伴。”
“哪知她说得好听,背后却又是一套,真是口腹蜜剑的恶毒女人!”
看着朱标脸上充满愤怒,原本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之态也在此时变得狰狞。
朱元璋暗叹一声,“家有贤妻才是男人之福啊。”
“偏偏标儿遇到过这么恶毒,又满怀心机的妇人,真正是标儿的不幸呐。”
可反过来一想,又觉得这件事不一定是件坏事,想标儿原本性情敦厚,如果被这件事磨砺了他的心性也好。
通过这件事,让他看清人心险恶也好,让他看清不管在朝堂上,还是在东宫,都有勾心斗角,都有明争暗斗!
“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是严惩不贷,还是放之任之?”
朱标没有一丝犹豫,愤懑的道;“严惩不贷!”
“你真下得了这个决心?”
朱元璋戏谑的问道。
“父皇!”
朱标急赤白脸的道;“您还不信儿臣吗?”
“她们伤害的可是咱的嫡子,是您的嫡孙啊?”
“而现有两名婢女无缘无故死在东宫,种种矛头都指向吕氏。”
“要是放之任之,那东宫还不得被吕氏闹得乌烟瘴气、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