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林沉默了。
这年五月,白痕抱着他不到一岁的儿子白傲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渤海。
接到白痕到了的消息,萧炎带着马跃悠几个孩子早早等在路口,人还没到就听到婴儿尖锐的哭声。
“这个白痕,真是胡闹!”马跃悠面上带笑,嘴上却这般说道,一旁的萧南生兄弟见着马车停了下来,立刻上去。
“白痕叔叔!”
“白痕叔叔,快将小娃娃给我抱抱!”萧南生来接白痕,萧南城就伸手要他身旁奶娘抱着的小娃娃,第一眼,他就喜欢这个小点点。
萧南城一接到小娃娃,就往母亲身边走,小娃娃一路哭,“阿母,傲傲怎么一直哭啊?”
“他可能饿了!”马跃悠挨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没见我就哭,这个小娃娃从小没了母亲,还不哭个够。”
萧南城看到父亲眼中的笑意,突然觉得不好意思,立刻觉得手里的小娃娃就像是烫手山芋。
“阿母,你快哄哄他!”萧南城将小娃娃往马跃悠怀里一塞,自己又回身帮着白痕搬东西了。
白痕的房子是早就准备好的,就在萧炎夫妻旁边不远的小院子,马跃悠想着娃娃太小,准备了几个专门照顾孩子,也准备了一头奶羊。
收拾好东西,晚宴上,白痕当众对马跃悠笑着说:“二哥,我儿子从小就没了母亲,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照顾孩子,我看就麻烦您了!”
这,马跃悠从没想过白痕会将孩子给她养着,再说——不由的转头看着一旁的萧炎,他怎么想?
“孩子是你的,你在没时间也要跟孩子培养感情,我们给你养着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孩子每年至少要在你身边呆三个月,你看这样行么?”
白傲小盆友就这么愉快的被他父亲留下了,白痕公务缠身,只住了三天就又启程回去了,默契的是这次会晤他们都没有提国事。
“将孩子抱过来了吧!”每天来来回回要看三次以上,晚上还要在那边呆到孩子睡着,在这里下去马跃悠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就要消下去了。
“不了,我们是我们,傲傲是傲傲,他有自己的父母,要是以后长大的只跟我们亲,我看白痕只有哭的份儿,我还是不要挖人家的宝贝了。”马跃悠将柜子里的新衣服拿出来,换上,又翻出一件她替他新作的外袍。
萧炎暗笑,白痕这个狐狸怎么都没想到马跃悠会这么为他着想吧!
这天下了早朝,白痕又事与许昌林商议。
“你还真的将孩子送过去了!”许昌林为这个人的胆量叫好,他是怎么都做不出这么卑鄙的事情的,“圣上要充盈后宫,让我问你可以看上的大家闺秀,到时候给你指婚,你先头的事情也做的太过了。”
“要指婚给你指婚吧,你也快奔四的人,虽然手握重权,没个子嗣可不成,为了看着她倒霉,你也得有个后代不是?”谁也没有许昌林这个人重情义。
“你这话有点道理!”
“真的,你要被指婚了?”那她会不会来参加婚礼。“你不会骗我!”
许昌林默默地看着院中的竹子许久,半响没有回应,他的思绪回到了青村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家地旁边就又一大片的竹林,夏天的时候,风簌簌的一穿而过,飞舞的叶片总是会轻轻落在他的脸,那时候的自由如风。
还有那肥美的芦花鱼,一到夏天,约上几个玩伴一起下河捉鱼,还有微甜的芦根,那些——
“我会答应指婚!”许昌林突然道,生一个孩子至少证明自己曾经活着,他也不放心她。
没过多久,陆湛从民间选了三千秀女充盈后宫,也替他的臣子们赐了婚,尤其瞩目的是许相定了一个十六岁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秀女为妻子。
婚礼定在这年九月十五,马跃悠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九月初了,让萧南生带着礼物往帝都一趟。
来年,许昌林的长子出生,取名许成毓,马跃悠又派人送了贵重礼物,中宫开始乱了,陆湛无目的的宠信秀女,封了四大妃位,试图生下一男半女,只是折腾了两年,也没有好消息传来。
渤海在萧炎的带领下越来越好,又越来越多的内地人往渤海做生意,淘金,戎国的视线也渐渐地落到了渤海,或者更接近他们领地西北益州。
随着皇帝的不问朝政,许昌林作为总理大臣越来越忙,他的妻子因为出自民间,渐渐地在各方压力打击中病倒了,拖拖拉拉中在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后终于一病不起,陆湛闻信,又替许昌林赐了一门婚,这次是个名门闺秀,名唤刘明燕,此女是岳阳忘二女,长袖善舞,姿容美丽,倒与许昌林极为相配。
“这些人,一个个都安的什么心,白痕将傲傲送来也就罢了,怎么许昌林连长子都送来了!”马跃悠抱怨不已。
“帝都要乱了,他们也忙,无法顾忌到孩子们也正常,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许昌林的小女儿真可爱。”萧炎替她梳发,他早过了嫉妒的年龄,况且,马跃悠这女人比他还没心没肺,那些人隐晦的心思,她可能都没想到。
“这个陆湛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暗暗收拾了那么多人,帝都不乱都说不过去,不过许昌林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
可不,总理大臣现在可不就是摄政王,这么下去,许昌林迟早要出事。
又过了三年,开春,沉寂了数年之久的戎狄大举出兵进犯,连续攻占北方数个城池,西北亦告急,出了只派小股势力阻挡萧炎出兵之外,几乎倾全国之力对付大齐国,而宛若出生婴儿才蹒跚学步的大齐国并不是戎国的对手。
江山告急。
雪上加霜的是陆湛一连数天咯血不止,眼见着——
“圣上,宣召萧炎回来吧!”许昌林看着孱弱的帝王缓缓醒来,抑制不住道:“西北不能落入敌手,镇南王再怎么熟悉地形,不是一般将军能比的!”
“呵,你让我求他!”陆湛惨然一笑,又接连咳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路公公——你,给朕滚出去!”
路财看着自己瘦弱的主子,抹掉眼泪,挥退了侍从,只留下许昌林一人。
“哈哈,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朕何德何能与马跃悠抢人才,你,白痕,还有些脸朕都叫不上名字的人,你们一直谋划着什么,你们真的以为朕不知道吗?——朕都一清二楚!”
“微臣有罪,罪在为国为民可以鞠躬尽瘁!”许昌林跪下请罪。
“好一个为国为民,你敢说你没有半分私心么?”陆湛仰头大笑,那讽刺,看的许昌林不由得低了头。
“微臣是有私心,却也是这份私心让我付出努力,为天下百姓我问心无愧!”
“你有愧的是我,你吧!”你们都巴不得我死,我死了好让你们选中的人登基为帝,是吧!陆湛有些自嘲,这些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连钱半仙都是你们的人,你们从头到尾,从马跃悠送来十万石粮食开始,你们就算计我,让我当萧炎的替死鬼,是不是?”陆湛声音突然高扬,他精致的五官开始扭曲,到这最后关头,他还是不甘心的吧,他忍不住自问。
其实,一直以来马跃悠做的很明显,明眼人仔细一想就会明白的道理。
“圣上,任何时候,你都不能妄自菲薄,你是大齐的开国皇帝,你的胆识魄力无人能及,这是事实,也是不可更改的!”许昌林匍匐着,哽咽着,铿锵说道。
“哼!”虽然不以为然,但陆湛还是冷静了下来。
“圣上,再不做决定,西北随时有危险,大齐国随时有危险,还请圣上三思!”
“朕就不,看天下能把朕怎么样!”陆湛笑着躺倒,仿似用尽了力气,大口大口换着气。
两月后,萧炎接到了陆湛的圣旨,出兵西北抵制戎国的圣旨,陆湛委任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全国军队。
“这次该你威风了!”马跃悠淡笑着替他收拾行礼。“陆湛这厮,怎么也不给我一道圣旨,要你一个在外面,我不放心!”
“会的,不久之后,等你的男人立了功,他会让你来伺候他的!”萧炎笑容冷峻,却自傲非常。
“臭美吧,你就!”
是年,萧炎出兵西北很快就稳定了局面,渤海这里马跃悠却为许昌林的处境担忧,原来封萧炎为大元帅的圣旨是他伪造的,陆湛得知后雷霆大怒,直接将他打入了天牢,现在生死未卜,也算是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幸好他将两个孩子送到自己身边,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要受多少罪。
这天,陆湛似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在最后一份圣旨上盖好玉玺,将许昌林从天牢里放了出来。
“许昌林,你我认识一场,这最后也就你愿意来送我一程了!”
语罢,陆湛笑着离世。
三拜九叩之后,许昌林起身拿起御案上的圣旨,突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