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地，山清水秀间，族地顶上的崖巅也有了人值守。
不过短时间内，张胜长把值守者换成了自己。
他是来找人说话的，说的内容正好与前不久发生在张北身上的系统离开一事相关。
看向一旁的另一名青年，张胜长任由山风用碎发遮眼：
“瑞翟，有一件事我需要提前说，张北是我弟弟。”
“我知道，因为我的关系，已经让你当年十年难回族一次。他我一直都记得。”
张瑞翟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点到即止：
“但这件事，我让连管同意了。”
两人眼神一触即收，真相已然不言自明。
张胜长略歉意看向他：“是我食言在先。”
张瑞翟摇头：“你当年死的太早，你不明白……。”
他侧身，看向一旁青翠静谧的如诗山水，眼底满是苍凉与怀念。
他走过战乱，也冒充过其他张家人，在很长时间里守过各种禁地，比起同代，他活了很久。
他来找张胜长，本来是想说说其他的，但他终究什么都没再提，只说了一句话：
“我没有回族，进了天下第二陵。”
对方没有死，却依旧不是族长，张胜长看着他，明白了对方的选择。
他冷不丁道：“我记得你放野时，是不是有个特别显眼的对头没能回来，叫谁来着，给我小弟介绍一下？”
张瑞翟：“……。”
果然只要立场一变换，师爷又怎么样，也会成讨厌鬼。
他叹口气：“从我这选，有三人，都不超过二十，是好苗子。”
张胜长从善如流：“好，我记得你表家幺妹21时也出了意外，不然你……”
“……。”
张瑞翟用目光把张胜长刀走了。
张胜长被逼走了，站岗这事就落到了张瑞翟自己身上。
所幸他也不在意这个，更自信不会有人能从他这偷渡内外。
坐下身，以手撑颌，他望向四周天地。
远处是一望无际山川翠郁，云卷云舒，下方是安静厚重的族地，张瑞翟视线收回，看向里面正有条不紊活动着的安静族人们。
他们离崖顶距离过远，他其实分不清正在下方走动的这些人影们谁是谁，又实际都在做什么。
但是不要紧，这已经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张瑞翟想起了张北。
来这个世界后，他只在迎新影像中见过这位少族长一面。
但上辈子却不是。
上辈子，虽然他同样是族长竞选人之一，但因为年龄和起步相对较晚等各种原因，势力弱了张瑞桐不止一筹，可以说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
好在，张胜连这个当时的大主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像大多族老那样，追着族长目光上的略微倾向偏向张瑞桐，选择了有些微妙的中立旁观。
而族长虽然时常带张瑞桐在身边，却也并没有像族内所猜的那样，明确指定张瑞桐为下一任族长。
这给了他野心继续发展的机会。
后来他在偶然间听说了一丁点风言风语，称连大主管之所以抗住各方压力长久中立，是在等他家的幺弟长大。
只有那孩子彻底定下身份基调，他才会真正开始放手族务。
于是，他去偷看过那个被族长亲自取名的孩子。
团子大的孩子，嗓门震天响，哭着喊着问旁边眼里写满忍字的小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不就是不想学吗？我不想学！……实在不行，我，我就再学一下……”
他当时忍不住有些被逗笑，也看明白了这孩子到底什么性子：
三岁看到老，这孩子底色太纯，不仅偏好得过且过，还懒得很。
懒。
这在张家是多么独树一帜的词。
那时的他，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孩子，现在却成了张家继承人……。
世事无常。
不过这不要紧。
他出神看着下方，目光淡如水，却又似乎因为在不断追寻那些族人身影上的黑衣，而染上了浓郁到化不开的墨。
对如今的他而言：
谁是族长都不要紧。
不管瑞字辈是谁做主，只要不是张瑞桐，不是他自己，只要族人不会因为族长一事而再一次死绝，他都能接受。
……已经再没有什么，是他无法接受的了。
【宿主，原来你在这！】
仍旧陌生的电子音忽然从他腰包中传出。
张瑞翟目光瞬间冷厉，又在几乎同一瞬间被隐藏。
速度之快，起码连系统都没有丝毫察觉。
收回出神目光，他低头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顶着光团的麒麟动画，声音平静，又似乎带着丝缕的亲近：
“我现在还不是你宿主。”
【宿主你放心！这是迟早的事，不是本系统诋毁，实在是他实力太差，运气又倒霉，没有本系统帮忙，放野时一定九死一生！】
【就算活着回来，他根基也太过浅薄，到时候提出质疑，顺理成章就可以换人！】
真要说，确实如此，除了张北，张家哪个继承人不是活过了百年以上？
如果张北已经在位上都握不住权柄，确实容易引发异议。
但……。
将众多纷杂思绪化为空白，张瑞翟没说话，似乎十分动心，但声线依旧平淡：
【家族首领现在还是他，不到最后，慎言。】
不等系统再说什么，他主动转移了话题：
“我平生第一次接触你这样的存在，想了解一下你的过去，能和我聊聊吗？”
【当然了！宿主，我跟你说，我的经历可跌宕起伏了！就是宿主都太让人头痛了！按人类的话来说，全是满眼情情爱爱的叉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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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总有那么个别看不清形势的笨蛋高估自己的重要性想要搅动风云，但对于眼下的张北而言。
这一切对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有了之前在山路上的见闻准备，入村后，他并不意外的看到，车沟村果然大变样。
车沟村原本只是一个小山沟，里面除了有几家生态农家乐和茶场果园，几条主道是水泥路，其他地方只要下雨就会有泥。
原村长也没钱弄村容，只能放着不管，美其名曰贴近自然。
现在可不是了，簇新小洋楼再加四通八达的车道，还有那些一看就是精心设计的盆景装潢，张北只能感叹车沟村是真发财了。
远看就没认出这是车沟村，近看更认不出来了。
看着身边一个接一个进来的异事司成员，来比武的各个势力，张北下意识拉起帽子低调往前。
可他在唯一眼熟的池塘边转一圈也没见到曾经那几名被捞回家的盗墓贼，张北只能比较生疏的问路。
等兜兜转转找到曾经那个小诊所时，张北在诊所后院找到了杨医生。
璨金阳光喷洒在小院中，学姐顶着遮阳棚，正舒舒服服靠在躺椅上玩手机。
躺椅旁边，还有几盘切好的水果正顶着叉子，两本半合的小说杂志，摆在小桌上，等着人随时取用。
张北承认，他实名羡慕了。
可以不用干活，无拘无束的躺平玩手机，这就是他曾经梦想中的生活啊！
三步并两步， 他麻溜往小桌另一边还空着的躺椅上一躺。
另一边摇椅忽然晃动，杨医生显然被吓一跳，立刻半支起身看过来。
一见是张北，她翻了个白眼，立即又躺了回去。
“学姐，你这是提前步入养老生活啦？”
“怎么，不行啊？”多瞟了两眼张北那一脸嘿嘿的傻乐表情，她解释道：
“不是附近开了比武大会吗？你们家出来了一批人，和异事司合作，包圆了那边的医疗后勤。这段时间的伤患处理都不归我管，我就闲下来了。感觉挺不错。”
说着，她随手将果盘往张北方向推了推，拿起一旁小说。
“那我给你开点后门，你就当院长，我再请些医生来，到时候你想看病就看病，不想出面就让其他族人帮你，到时候你就可以实现你天南海北到处玩的梦想了，怎么样？”
“好啊，能一步到位带薪休假，这种好事谁不想？”
这次杨学姐终于笑了，她抬头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张北，尤其朝他包着的手盯了会，向他比了个大拇指：“好学弟，看在你这么好，什么事都想着我的份上，我一定检讨我的工作态度，争取不对病患发火，保证微笑服务，物有所值。”
“……哈哈。”张北不知为什么，莫名感觉背后有那么一丢丢的凉。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一点点不适应丢到了一边，转而把目光落在杨医生手里的书上：
他眨巴下眼：
“学姐，我记得你之前许愿说你的男神都在张家，愿意拿一辈子单身去梦见男神，现在现实版张家全在这了，张起灵你迟早也看得见，怎么还翻那本小说呢？真的不比假的香？”
学姐抬头幽幽看着他：“你知道当我知道你原来是张家少族长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想法吗？”
“听过三国曹操那句台词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北再度干哈两声，尬笑：“纸片人走进现实，幻想破灭了是吧？”
对面眼神幽幽，拖长了音调：“是啊——，少，族，长。”
“哎呀，学姐，不要这么对我没信心嘛，我虽然之前是比较咸鱼，但我现在真的有努力翻身了啊！真的！”
“我相信是真的。但咸鱼翻身，还是咸鱼。”杨医生依旧一脸嫌弃：“你自己看看，哪家张起灵像你这样嬉皮笑脸的？”
舟哥啊！
张北差点脱口，又赶紧闭嘴，只是挠头，理直气壮：
“嘿嘿，反正，没说咸鱼不能当族长，对吧？只要我是族长，我可以让全家跟我一块咸鱼啊！到时候还有谁敢说我是咸鱼？”
杨学姐：“…………”
她无可奈何的点头：“你说的对。”
这些话也确实不是咸鱼能说得出口的。
虽然心中很有些感慨，但不影响杨医生嘴上损人：
“张咸鱼翻身，成了咸鱼王。确实很厉害。”
说着她忍不住自己捂脸：“谁会把你这个张和那个张联系起来？我当初还信誓旦旦把你当闺蜜跟你说我幻想当过梦女，唉，我的青春。现在全成了黑历史！”
说着，她不乏幽怨的看向张北。
“咳，我之前不也不知道我跟你男神是一个张啊，是吧？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看着你家一直那么倒霉啊，再说了，咱这不是平了嘛，你这些事只有我知道，我们互相都有黑历史，那就等于没人知道！”
所以啊，你可千万不能跟上次一样，一生气，再胡乱传我黑历史了嗷！
闻弦音而知雅意，杨医生随即却面露迟疑：
“你知道我性格，我之前除了跟你爸爸聊天时会带些，没跟其他人说过，但……，来这后，你哥哥来问我你的过往，跟你哥哥说过……，算不算？”
张北：“！！！”
心里有点不妙，他慌张把身边张瑞乙赶走，然后看向杨医生：
“哪个哥哥？”
我靠，就我二哥那个死性子，他不可能八卦这东西啊？
谁冒认当了我哥？难道是大哥？
“……你，还有很多哥哥？”
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杨医生左右看了看，迟疑的一指楼上：“他。”
张北抬头，随着手指看向二楼窗口，张景舟探出头，正笑嘻嘻的伸手朝他打招呼。
没一会，他身后还出现了个新面孔——看似稳重的真大哥，张胜长。
张北彻底石化。
“……他不是你哥哥？”
“……，是，是吧。”
呵呵，自己还能说不是吗？！
呵呵，黑历史给了舟哥，这还不如让自己亲哥知道呢！！
舟哥可真闲……能不能把族长继续发配边疆啊？
张北木然起身，脚步发飘的下意识往外走：
“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还得回家交任务，先走了。我改天再来看学姐……先走了……。”
此刻，他满脑子只剩一句话：
此地不宜久留，撤！
只用数秒，杨医生都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张北拽着张瑞乙，人已经离开后院穿过大堂，再没了身影。
“……。”
茫然看着张北以平生仅见的速度逃走，杨医生下意识把目光又落向楼上。
那两个人影这时候已经不在窗边了。
回想着张北走的时候一脸世界崩塌的恍惚样子，她下意识想上楼去问问。
可好巧不巧的，另一人推着轮椅从电梯处正好出来，挡住了她去路：
“不用去确认。他只是想留形象，一时逃避。”
看了看张胜连，又看向已经空荡的大门，杨医生一时懊恼：“你们真是亲兄弟吗？哪有兄弟间这么害怕生分的？下次你们兄弟间的事，别找我。”
小北哪里怕的是亲哥？
张胜连跟着看向空荡大门，又斜瞟向楼上张景舟所在房间，目光一时无奈。
“好歹是哥哥，你确定张北那个哥哥，会尊重隐私，保密的吧？”
“……，他答应过你，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