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府吧。”旁生说道。
刘皇后这边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目前的重中之重却是殷绍,如果殷绍最后还是没能保住,那这就是本末倒置,一点作用也没有。
“走吧!”冯玉河点头,一行人急匆匆的回了太子府,进门却见颜玥带着钦天监过来的人在殷绍的院子外面设了香案,正在做法事。
“承微娘娘,殿下还没醒吗?”冯玉河的一颗心始终悬着,走上前去问道。
“嗯。”颜玥点点头,也不多言。
钦天监的来人挡在院子里,冯玉河也不便进去查看,只心急如焚的等着。
*
宣王府。
殷绍陷入危局之后,殷湛对此事的发展过程却没有过分的关注,仍是我我行我素的做他自己的事情,或是陪着殷黎练习书法,或者处理他封地临阳那边送过来的公文之类,一直到此事尘埃落定,卫恒才过来将结果告诉他知道了。
殷湛本来正提笔在一份公文上做批注,闻言,手下动作突然下意识的一顿,抬眸看过去道:“你是说巫蛊之术?”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集体会诊,全都查不到太子突然脉象衰弱的原因。如果是中毒,或是被什么人在饮食上做了手脚的话,不可能连太医都看不出来。”卫恒道:“这件事,实在是玄乎的很,最后也就只能是往邪术的方向去想了。”
殷绍受了重创的消息是他这边故意放给殷梁知道的,元贵妃和殷梁母子会趁机发难,这是一定的,只是殷湛也没想到对方居然用了这种方法。
他的神色,只在一瞬间就冷寂了下来,又想了一下才道:“这事情后来又经过核实了吗?定真的是邪术所致?”
“巫蛊之术,素来都被世人所忌惮,这无凭无据的,也没什么人敢随便尝试的。皇后宫里搜出来的脏东西已经交给钦天监处置了,不过这会儿太子还没脱险,所有的太医都还全部留在太子府替他诊治。”卫恒道,提起这邪术,心里也是有些忌惮的,“不过之前太医有说太子命悬一线,情况十分的不妙,这又大半天过去了,太子府里还没传出坏消息,极有可能是已经被稳住了。这样一来的话——殿下,您说这所谓的邪术,真的能够杀人于无形吗?”
“这种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的。”殷湛道,他对殷绍的死活却明显不是那么太关心的,只有意有所指的深深看了卫恒一眼道:“元氏和怀王久居京中,手里绝对不可能操纵有能董永宁这种邪术的人。而且这件事事出突然,从咱们这边散了消息出去到最后事发,中间也不过就两三天的时间,那母子两个要临时起意,也不可能刚好就能找到能帮他们操纵此术的人,这背后——你有查过吗?”
如果元贵妃的手里真的早就掌握了这样的杀人妙法,他们母子和殷绍相争多年,应该早就拿出来用了,绝不会等到今天。所以十有*,这个杀人的法子,他们也是最近才刚好偶然得到的。
卫恒跟在殷湛身边多年,心思细密,对殷湛的想法多数时候也能预见几分,显然是一早就想到了这一重的。
只是虽然他早有准备,此刻殷湛问了,卫恒脸上神情却不自在的出现了一丝的闪躲,轻声道:“已经查过了。”
殷湛瞧见他的这个表情,心中马上警觉,“怎么?”
“属下也不确定,只是这两天一直盯着元贵妃和怀王府两边的人各自的动静。”卫恒道,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写了字的纸展开了送到了殷湛的书案上,“殿下您看,这是这几天元贵妃处和怀王府处不太合乎情理的人员走动。其他的都还好,只是这里——”
他说着,将手指点在了一处名字上面。
殷湛抿抿唇,盯着那几个字许久,默不作声。
卫恒等了片刻,就又解释,“现在也就只是属下心里怀疑,但也许是属下多心了,王爷您看——”
这个人,一定是殷湛不希望去动的。
虽然他不见得就会为难,可卫恒自己本身却就很不想承认这件事的。
殷湛面上神情冷淡,倒是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
半晌,他就往后轻轻的靠在了椅背上,问道:“巫蛊之术,在咱们北狄朝中从来都是禁忌,可以说是叫人闻名丧胆的,如果真要细究起来,是不是也就只有偏距塞上那片深山里的南蛮人有可能做到了?”
“这天底下的能人异士的行踪,并不是那么好掌握的,也保不准就是有一个精通此术的高手进了进城了,但如果说道巫蛊之术盛行的地方,的确是当属塞上南蛮人的部落了。”卫恒道,明显是在过来见殷湛之前,他就已经将那所有事情的关联性都考虑了一了。
殷湛却没有迟疑,直接一挥手,“去查吧。不止是眼下,包括之前发生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只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不过也就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就又马上恢复如常,“但凡是有疑点的地方,都统统彻查一遍。”
“是!”卫恒只听他的语气就能判断出他的决心,并不迟疑,拱手应诺,转身先退了出去。
殷湛靠在椅背上没动,只目光却又缓慢的移回了桌上的那张展开了的纸页上面,那里用工工整整的隶,赫然写着的就是“南康公主府”五个字。
南康公主府?南康公主府呵——
南康公主的为人低调,因为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不亲厚,所以她对宫闱之事也一直都敬而远之,多少年了,除了逢年过节和在家宴上的例行公事,私底下她从不刻意和皇帝后宫的嫔妃们有所往来,更别说是和下面的各家王府了。
可是就在最近的这一段时间里,她府里的亲信却开始和怀王府,甚至于和宫里的元贵妃都私底下也有了来往接触,并且——
最近的一次,就在今天!
在凤鸣宫里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马上就有元贵妃身边的女官乔装了出京,去了南康公主府。
这件事,绝对不会是巧合。
甚至于殷湛都不愿意再深思——
就俩你去年正月里,淮南郡主的意外身亡,其实那件事上面就有很多含糊不清的东西。
当时他不想却碰,可是现在——
却容不得他继续装聋作哑了。
南蛮人的邪术都被施展到了京城之地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殷湛面上神情一直冷淡,倒是没有因为此事牵扯到了南康公主而生出什么懊恼烦躁的情绪来,反而一如既往的平静,片刻之后,他就取了火折子把那张纸烧了,然后继续看他的公文。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院子里才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刻意的有些重,但却重不出什么分量来。
殷湛本来正在凝神静志的看公文,微抿的唇角就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个弧度。
他放下笔,然后房门就被从外面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毛茸茸的圆圆的脑袋探了进来。
相较于一年前,殷黎又长高了些,可大概是殷湛将她养的太好了,这粉团子的身量还是圆润的很,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粉嫩嫩的,咧嘴一笑,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米粒牙。
殷湛处理公文的时候,倒不是严格禁止她打扰的,只是这小丫头还算自觉,听卫恒说了几次,平时就尽量的避开这样的时间来找她那父王了。
这会儿探头探脑的看进来,刚好就对上殷湛好整以暇的眸子。
小丫头倒也不觉饿得心虚,干脆的一把拍开房门,小炮仗一样的直接撞了进来。
“父王!”她蹭过去,抱着殷湛的一只胳膊晃来晃去,声音软糯糯的撒娇。
殷湛抬手摸了下她柔软的发顶,“怎么了?没跟雪融玩了?这个时候又跑过来。”
“雪融自己跑出去了,我找不到它。”殷黎道,嘟着小嘴,还是咧着嘴仰头去看自己父亲的脸,“七哥不知道去了哪里了,最近也不过来找我玩儿了,我好久没出门了,父王陪我,我们出去玩儿吧?”
殷湛借口要回临阳祭拜书贵妃,是年前就离京的,而殷黎一个人在京城,他不放心,就让下面的人限制她很严,就连除夕那天的国宴都没叫她去,这么算下来,这小丫头也的确是被关了有一个多月了,以殷黎的性子,能忍到今天才开口,这已经相当的不容易了。
“改天吧。”殷湛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这几天太子病了,你还到处乱跑就不合适了,先缓两天。这会儿天也暖了,活几天父王带你出城,去郊外行宫的猎场上狩猎去。”
殷黎基本上也是个闲不住的,殷湛又不怎么用礼教规矩约束她,听了这话,小丫头就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用力的点点头,“好!”
她对自己的父王,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
诚然,殷湛在她面前,基本上也从来就没有食言的时候。
看着这孩子灵动的一双眼睛,殷湛却思绪却有一瞬间的飘远,他突然就会想起宋楚兮来,以前的时候,那女人在他面前也从来都是这样毫无顾忌的说说笑笑,可是自从那一夜他对她表明了心机以后,她再看到他的时候,那眼神,或是敬而远之的防备,又或者是纠结不堪的痛苦,就好像他成了她的负担一样。
这种现状,让他心中分外的压抑和苦恼,但又偏偏眼下的这个局面,他纵使有千言万语,且不说是没办法和她说,就是想要见一面都难。
殷黎靠在他身边,见他就不说话,就拽着他的腰带爬到他的膝盖上,安安稳稳的坐下来,摆好了姿势去挽袖子道:“雪融跑出去了,没人陪我玩儿,我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呢,父王陪我做吧。”
她说着,就要去扯桌子上的宣纸,殷湛的回过神来,目光不经意的一瞥,恰是瞧见落在旁边笔洗里面的灰烬。
“暖暖,今天不做功课了,父王有别的事情要做。”殷湛拉拉过她的手,帮她把袖子重新放下来,一面轻声的嘱咐道:“今天开始,暂时都不要随便和南康姑母还有殷述府里的人一起出门了,记住了吗?”
殷黎和殷述一起,从来都玩的很好。
并且他们父女常年不住在京城,殷黎在这里认识的人也着实有限,跟为人慈祥平和的南康公主之间也算亲近。
殷黎眨眨眼,显然是恨不能理解自己父亲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
她扬起小脸来,看向了殷湛。
殷湛微笑着看她,重复确认道:“记住了吗?”
他的神情之间半点也不严肃,殷黎眨巴着眼睛,却居然很乖的一个字也没问,又是7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记住了!”
殷湛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毕竟一个小孩子,对于她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总会刨根问底的。
他不由的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殷黎就又说道:“以后我就只跟父皇一起出门。”
这个孩子,她以前和南康公主还有殷述之间的关系都是很好的,居然真的一个字也不问的就许下了承诺。
想着宋楚兮凡事我行我素的作风,殷湛的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气闷。
犹豫再三,他还是忍不住的开口,“你怎么不问父王为什么不准你跟他们来往了?”
彼时殷黎正在低头摆弄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配饰,闻言,却是不假思索的答道:“因为是父王说的。”
她可以觉得有些人亲切,也愿意和一些人玩在一起,可是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人是她的父王,是她唯一的父王和亲人。
她对他,会无条件的信任,言听计从。
看似没有原则的事,实则却是这个孩子心里最为坚定又明确的信念。
看着女儿纯真无邪的一张脸,殷湛却是心中百味陈杂,几次张嘴,最终却没有说出话来。
前世他记忆里的廖容纱,虽然对他的态度也是保持礼让,让他觉得若即若离,但那女子,在战场上再如何的刚烈冷血,一旦到了私底下,其实也总有平和明媚的一面的。
反观如今的宋楚兮,就如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冷酷又决绝,全身上下都裹了一层坚硬的外壳,叫他想要碰触都无从着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刻,殷湛却总觉得他是从殷黎的身上看到了宋楚兮的影子。
除了对自己的亲人无条件的信任和袒护,再对其他的任何人都绝对的冷酷无情。
虽然他理解她利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做法,只是有时候想起来,却会觉得无力又心惊。
“暖暖——”斟酌再三,殷湛还是再次开口。
他把殷黎从自己的膝头上抱下来,让她站在面前,然后俯身下去,正色看着她的眼睛,“你——”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他要说什么,让她不要对旁人都冷漠以对?
可是为了和宋楚兮站在统一战线,他们父女两人的立场如今已经确定,这京城乱局之中,眼下已经风声鹤唳,随时随地都要起风波的。
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的路,注定了会走的异常艰难,稍6有不慎,一旦要对什么人失去了防备之心,极有可能就要把自己折进去了。
殷黎是极少看到他这样过分郑重的神色,等了片刻,还不见他说话,就又说道:“父王?怎么了?”
殷湛看着她,许久之后,还是将没能出口的话全部咽下去,“没什么!方才我跟你说过的话,一定记住了。”
“嗯!”殷黎虽然不解他为什么还要特意的再强调一遍,却也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
太子府。
殷绍醒过来,已经又是三天以后。
这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一场艰难的轮回。
如果说他本人一直处于重度昏迷之中,还不能深刻的领会,但他醒来的时候,蒋成海和冯玉河几个都几乎要喜极而泣。
“殿下终于醒了。”最后还是冯玉河先冷静了下来,走过去。
有婢女过来服侍殷绍穿了鞋子,有给他披了衣服,殷绍就已经不耐烦的将她们挥退,“你们都下去。”
“是!”婢女们垂眸敛目的纷纷退下,殷绍也是只看蒋成海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我昏迷了多久?出事了?”
“是!”刘皇后受到重创,如今还被禁足宫中,这一起巫蛊案闹的沸沸扬扬,现在都不知道要如何善后收场,冯玉河一个字也不敢隐瞒,更顾不得他大病初愈,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遍。
殷绍捏着拳头让自己冷静的听完,虽然中途6一直没有发作,但是到了最后,脸色已经阴沉的十分可怕。
“不管怎样,现在殿下能够转危为安就都已经是万幸了。”最后,冯玉河说道,尽量的劝,“宫里那边,庞生献策重新布署了一遍,这几天殿下您人还昏迷不醒,属下们不敢随便轻举妄动的,只能严密防范。这一次的事,明显是有人想一石二鸟,将殿下您和皇后娘娘都一网打尽了。既然已经把手脚做到了凤鸣宫里去了,那就说明娘娘那里还有漏洞,这一次殿下痊愈之后,恐怕要对咱们这府里和皇后娘娘那里都再重新的清洗一遍了。”
“母后的伤势如何了?”殷绍只是这样问道。
“唉!”冯玉河叹了口气,“巫蛊案是犯了陛下的大忌讳的,当时陛下正在气头上,出手也重了些,虽然后面太医也极力诊治了,但娘娘那眼睛,恐怕以后看东西也有困难。”
不过就是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发生了惊天巨变,天翻地覆了。
这算是有史以来殷绍被人算计的最狠的一次了,但是这一刻,他却根本就没办法发作,只能尽力维持冷静的想办法处理善后。
“查到相关人等了吗?是谁做的?”狠狠得闭了下眼,殷绍问道。
“这几天属下一直命人在查找,凤鸣宫里的钉子,无非就是那死去的两个奴婢之一,只是死无对证,她们的住处也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冯玉河道。
“我不是问你这个。”殷绍却是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是哪个奴婢做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幕后之人,拿到线索和证据了吗?是谁?”
“当时殿下受伤回府,消息属下马上就下令戒严了,对此时知根知底的就只有宣王殿下,不过这件事,却不像是宣王的手笔,他要出手的话——如果真的有这么行之有效的法子,干嘛不针对陛下?算下来,就算这一次殿下和他之间起了冲突,也还没到要让他不择手段下杀手的地步。”冯玉河道。
其实还不止是这样,殷湛那人做事是有原则的,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他从来都就事论事,就算他和殷绍之间有矛盾和冲突,应该也不会拐弯抹角的去对刘皇后下手,而是八成要直接冲着殷绍本人来的。
其实在殷绍看来,也不太可能是他。
只是——
“这么说来,就是元氏和怀王了?”殷绍问道,却是笃定的语气。
“属下也觉得怀王的嫌疑最大。”冯玉河道:“当时元贵妃和馨嫔一起过来,没少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如果说只是落井下石,元贵妃这么醉虽是无可厚非的,可是那馨嫔,如果不是被人指使了,就绝对不会是这样子的。那天庞生进宫,娘娘那边的事情了结之后,皇上离开,元贵妃和馨嫔可是走的一路的。”
也就是从这个推断,所以他也才更怀疑此事是元贵妃母子所为。
再想想殷绍当时命悬一线的情况,冯玉河就更是胆战心惊,后怕不已。
“论及借刀杀人,谁还会比十一皇叔做的更漂亮了?”殷绍却是突如其来的冷笑了一声。
“殿下您的意思是?”冯玉河骤一惊,“是宣王和怀王他们——”
“老三虽然自以为有些本事,以十一皇叔的眼光,难道还要和他同流合污不成?就如是你之前所言,知道本宫受了重创的就只有他殷湛而已,如果不是他将此事透露给殷梁母子的,那才叫是有鬼了呢。”殷绍冷冷说道。
而殷梁本来就将他视为眼中钉,既然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又哪有不充分利用的道理?当然是正中下怀了。
“就为了殿下您带人闯入宣王府的事情吗?这宣王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冯玉河揣测着,还是百思不解。
殷绍抬起眼睛,神情有些诡异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之前本王怀疑的事情本来就是真的呢?如果前段时间他真的是借回临阳祭拜舒贵妃之名,实则去了塞上军中,却给宋楚兮那丫头撑场子的呢?如果他真的能为了那个丫头撒下弥天大谎,就冲着本宫和那丫头之间过往的嫌隙,你还觉得他会对本宫穷追猛打是不合情理的吗?”
殷绍的语气越来越重,到了最后就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起来。
冯玉河被他连声质问,虽然给不出个答案了来,却又有些被震慑住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后面——”
殷绍可是一定要将宋楚兮置之死地的,这样一来,岂不又树了殷湛这个强敌?
“还能怎么办?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自然除了设法补救,那便就是还给他们一局了。”殷绍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他站起身来,这个时候,刚好有婢女从外面端着药碗进来,但是因为冯玉河在,就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殷绍自己走过去,端起那药碗一饮而尽。
婢女也不敢多言,赶紧又捧着药碗退下去了。
冯玉河走过去,还是有些忧虑的看着他明显还透着几分死灰气息的脸色,“殿下您感觉怎么样了?说实话,这一次的事情是真够凶险的,属下等人都被吓的不轻,那个巫蛊之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它的效力,总之是邪门的很。”
提起这件事,殷绍也后怕。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有追查吗?本宫之前的病症,你确定真的是被邪术诅咒所致?”
“属下也不敢乱说,可当时殿下病发的的确蹊跷。”冯玉河道,这种事,是真的让人忌讳,所以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他也尽量的不要多言。
“殷梁的手里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利器,只怕早几年就用了,又何必等到今天,这线索必定还留在近日之内的,元贵妃和怀王府双方面都有什么动静?”殷绍沉吟着,突然正色问道。
“这——因为皇后娘娘宫里的事,皇上大发雷霆,唯恐再次触怒圣颜,属下这两天才重新安排了人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发现的。”冯玉河道。
之前刘皇后出事,殷绍又昏迷不醒,他根本就顾不得别的,所以是一直到那天之后又过了两日,殷绍这边的情况好转并且稳定了,他也才又重新安排了人手盯梢。
“那个时候,怎么能放松警惕?”却不想,殷绍突然就勃然大怒。
“属下当时也是被殿下的病情吓坏了,无暇他顾。”冯玉河赶紧跪下去,为难说道。
殷绍一时间急怒攻心,又觉得眼前发晕。
他匆忙的抬手一把扶住了门框,但是牵动了内伤,喉咙里又是一热,只那一口血水,他强迫自己给咽下去了。
“殿下——您还好吗?”冯玉河见他脸色发青,就又试着开口。
“马上叫人去查,这个巫蛊之术,是宁可信其有的,如果老三的手里真的藏着这么个能人异士,那就一定要将他揪出来。”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只要想想就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是!”冯玉河应了,“属于一定叫人加紧追查,殿下,您的内伤还没痊愈,还是先卧床休息吧,别的事,都可以缓一缓,您一定要先把身体养好了。”
他起身过来搀扶殷绍,殷绍却没让,挡开他的手,自己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一面冷笑道:“这一次老三苦心孤诣送了本宫这么大的一份厚礼,本宫这个为人兄长的,总不能这样的小气,就算不还礼,也要先把利息算个给了他。”
他这才刚醒,就要想着报复了。
冯玉河唯恐他用心过度,再对身体不利,不由的担心起来,“殿下——”
“去办吧。”殷绍道,却是态度强硬,根本就不听他说,“在宫里,谁的手底下也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他们既然能将手段用到了母后那里,本宫难道还是吃素的?”
“殿下要怎么做?”冯玉河见他如此,也就不再试图规劝了。
“当年淳贵妃事件你还记得吗?那件事也过了几年了,父皇今年来年纪大了,也可能是健忘的很,是时候提醒他一下了。”殷绍道,眼底有幽暗的冷光一闪而逝。
这件事,也是皇帝此生最大的忌讳,冯玉河是怎么都没想到殷绍会想要这样做。
“殿下——”冯玉河干吞了口唾沫,不由的紧张起来。
“不仅仅是要给老三提个醒儿,就是小七——”殷绍的手指,轻轻的拂过架子上一盆兰花的叶子,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是越发冰冷了起来,“如果小七能够平安归来,那这朝中的格局恐怕也要再有变动,宋楚兮那个丫头是不择手段的,这个时候,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不能给她可趁之机的。”
不管是假装的纯情还是真的被宋楚兮那丫头迷住了,殷述的立场都已经摆出来了。如果他接近宋楚兮是别有目的,那就只能说明这位七皇子这么多年来的年少无知都是装出来的,他私底下本来就是野心勃勃的对手,而这样的对手,自然要不惜一切的锄掉才行。
而就算殷述对宋楚兮是情之所至,动了真格的了,以宋楚兮的心机和手段,这个熊孩子以后也难逃被那丫头操纵控制的命运,如果宋楚兮一力的煽风点火,也保不准殷述不会心动,以后也加入到抢夺那个位子的队伍里来。
所以综合上面两种情况,不管这样,他先给殷述穿一记小鞋都势在必行。
“殿下您是怕七殿下会被宋家四小姐利用?”冯玉河听了这话,也才不得不重视起来。
“谁知道是他被利用的还是他们彼此利用,总之本宫叫你去做,你就去做,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殷绍现在心烦意乱,也没耐性和他做多了解释。
“属下明白了。”冯玉河颔首,想了想,还是有些为难,“出事之后,元贵妃那里也是防范的极严的,要去她那边做手脚也不是不可能,恐怕要费些皱着,并且再仔细的筹谋一番。”
这样做,其实还是有风险的,毕竟元贵妃在宫中的地位超然,再有殷梁在,到时候比此次冲突起来,又是一场战争。
“不是有能轻易得手的吗?”殷绍反问,“元氏那里,先给她一点警告就可以了,后面的事情,你还怕没时间和他们周旋?”
冯玉河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就胸有成竹的点头保证,“是!属下会办妥的,殿下放心。”
见到殷绍再没了别的吩咐,他就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想了什么,就又迟疑着回头,“殿下,还有安良娣,她人还在凤鸣宫中……”
提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安意茹,殷绍的眼底就有掩饰不住的烦躁之意。
要不是皇帝的怀疑和逼迫,他是真的早就受够了这个女人了,但是为了继续堵住皇帝对他的猜忌之心,他也不得不妥协。
“把她接回来吧。”最后,殷绍冷声命令。
冯玉河领命退了下去,殷绍却是一个人站在那里,良久未动。
他有他的原则,以往他就算和殷梁之间斗的再狠,也都给皇帝留着面子,轻易不会往宫里头去出手,但是这一次,皇帝对他们母子俩的态度是真的激怒了他。
他在那老爷子面前忍气吞声这么多年,配合他做所有的事,最后也没见他对他们母子两个多几分的维护,既然皇帝是这样的翻脸无情,他也就不想再瞻前顾后了。
殷梁母子逐渐做大,宋楚兮哪里又是个巨大的威胁,他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慢条斯理的用那样温和的方式来处理一些事情了。
*
宣王府。
卫恒办事还是很快的,只在次日晚上就把他查到的消息带了回来,仍是一张薄薄的纸页,上面用工整的隶属记录着有些事情。
“殿下,全在这里了。”将这些东西拿给殷湛看的时候,卫恒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殷湛和南康公主的关系非比一般。
殷湛一目十行的扫过去,将那纸上记录的事情看过,却没说什么。
“属下已经去核实过了,据当时在皇庙当差的御林军的口供,淮南郡主出事那天,他们可以保证安寿公主一步也没有从皇庙里走出去过。”既然已经都刨根问底的去查了,卫恒也就没有再瞒着不报的道理,“并且她身边的那个心腹婢女也不是私逃走了,当时南康公主殿下的动作太快,直接杀到了皇庙,将安寿公主给杖杀了,侍卫们说她那婢女出门回来,被那场面吓到了,转身是要逃的,可是人还没走出去,就先被两个黑衣人给出现,给强行弄走了,后来尸首也没找到,八成是被灭了口了。当时因为是两位公主殿下之间的冲突,那些侍卫又都被南康公主殿下的人给限制住了,所以看到的事情,事后没人特意追问,他们也就没说,现在看来,那个婢女,十有*也是南康公主下的手了。”
那天安寿公主没有出过皇庙,那么淮南郡主的死就不可能是和她有关的。
安寿公主和宋承泽之间有些不清白,这件事当时殷湛就顺手查到了,只是当时没想要深究,但是现在看来,却是大有猫腻在里面的。
他隐隐的吐出一口气,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卫恒察言观色,等了一会儿就又说道:“属下也命人去公主府里面探查过了,最近公主府里的情况也有点不对劲,说是公主殿下经常闭门不出,除了她身边的嬷嬷,都不准其他人进她的院子,只说是冰了,每天都叫大夫过去诊脉。但是元贵妃的人过去的那天,她是在前厅见的,府里的下人却说只觉得她的神情不太对劲,并没有什么大病的迹象。”
殷湛倒是也没有多做思考,心里便已经隐隐有数了,“宋承泽死的时候,但是据说是被愤怒的南蛮人团团围住,给一力击杀了,为了泄愤,他的尸首也没有留下,直接就被带走了。”
所以宋楚兮这些人是都没见过宋承泽的尸首的。
有些事,虽然说出来让人觉得难堪,但是各种证据摆在眼前,如果眼下的这种种推断都能成立的话,那么——
当初南康公主是因为淮南郡主的死悲痛欲绝这是真的,她赶着去皇庙杖杀了安寿公主是为了泄愤,这也是真的,但是跟重要的目的,只怕——
还是为了杀人灭口的。
“殿下——”这件事,想来还是叫人觉得难以接受,“如果您是怀疑,那南康公主殿下那里的具体情况属下再叫人去探查出来?”
“查不查出来,又有什么区别?”殷湛冷然的一勾唇角,这时候外面却见管家快步走进来,神色有些慌张的禀报道:“殿下,刚刚宫里的探子传出来的消息,宫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