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点上厢房的油灯之后退步离开。
武皇坐在桌前看灯火入了迷,沉思发呆。
“圣上,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见见圆恒大师?”女人不解。
“路途奔波,朕想好好梳洗一番,养养精神再见。”
“九儿明白了,那圣上快去歇息,九儿为您守夜。”
夜里有些寒气,上官九趴在桌子上睡得不太好,总觉得冷,想去院子运动一下暖暖身子,看武皇睡熟了,摸着黑走了出去。
院中寂静,花草虫鸣似乎都听得到,夜间繁星闪耀,不失为一番良辰美景之色,抬头望天之时,发现了树杈上的男人。
清亮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空隙照在那人脸上,使其自认的隐蔽漏了破绽,上官九装作没看到,闲庭阔步地走到树下,假咳两声,抬头看去。
一瞬间四目相对,纪淮南不知该不该现身,伏在树杈上一动不动,骗自己小丫头只是在赏月,并未看到他。
上官九看那人没动静,压着嗓子唤他:“纪淮南!”
男人装不下去,翻身下了树,有些窘迫地站在女人面前。
“你干吗跟踪武皇啊?怕她出危险?”上官九问道。
一袭黑衣的男人心里腹诽:小丫头,我是怕你出危险!嘴上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她一句:“嗯”。
“放心吧,我们出来带着侍卫,都在寺门守着呢。”
纪淮南无语,朝她点点头闪身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上官九一个人站在院落里,感叹单身狗去哪儿都得吃狗粮。
天将破晓,泛着鱼肚白,两夜没睡好的女人强撑着精神为武皇梳洗打扮,一边梳头一边羡慕:这皇宫养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别看人家四十多岁了,脸上的皮肤跟二十的小姑娘差不多,身材也好得没话说,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瘦的地方瘦……
小女人想到这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比飞机场还平,平时穿女装的时候还能塞点布料挤一挤,这一穿男装立马打回原形。
十七了,胸长得跟七岁似的,还能有机会发育吗……
出宫时,武皇带了一身女装,民间女子流行的款式,但却不太符合她的身份和年龄,艳丽的粉色通常都是未出嫁的姑娘穿的,为了保险,上官九还是问了一句:“圣上今天是要穿这身吗?”
“本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改主意了,不换了,就穿昨日那套男装。”
“是,九儿这就为圣上更衣。”
说真的,男装穿着顶多不显身材,那死亡芭比粉穿上,估计能把肤白貌美的武皇衬成一个黄脸婆。
收拾妥当,两人相携往僧人们上早课的大殿走,武皇的神色越来越紧张,深呼吸好几次,终于抬腿迈进那个门槛。
大殿里有很多和尚在念经,各个穿着打补丁的僧服,座下的铺垫全是茅草编成,一派贫苦清修之像。
上官九扫视一圈没看到圆恒大师,遂叫来最近的小沙弥,悄声问道:“小师傅,圆恒大师怎么没来上早课啊?”
“回禀大人,主持不上早课的,他起床后会直接去后殿念经超度亡灵。”
“哦~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们去后殿?”
“大人请随我来。”
走过几间简陋的僧人房,她们来到小沙弥说的后殿,这是安放无主孤魂骨灰的地方,也是全寺唯一看上去像是个皇家修建的地方。
“两位大人,这里就是了。”说着抬手敲门,对里面的人请示:“主持,上官大人前来拜见。”
“进来吧……”
小和尚推开门请她们进去,上官九正想迈步,侧头看到武皇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佛像前跪着的男人。
“圣上?圣上!”女人小声提醒。
武皇一言不发,大步迈进殿中,站在圆恒大师的身侧看他,嘴里呢喃一个名字:“莫北……”
上官九见状,赶紧打发了带路的小和尚,一步跨进去关上房门。
圆恒听到这两个字,低垂的眉眼骤然抬起,看向身旁的女人。
武皇:“莫北……真的是你!莫北,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女施主,你认错人了,贫僧法号圆恒。”
“没有!没有认错!我是武儿,我是小五,你不记得了吗?”
男人合上眉眼,口中继续念经,不再回答。
时间的洪流冲散了那么多人,能有幸再见,为何不愿相认呢……
武皇身子半蹲下来,颤抖着伸出双手抚摸那道疤,比脸上其他的地方鼓起一些,根本无法想象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留下这么一道痕迹。
“莫北……我会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脸,随我回宫,好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请回吧。”
木鱼声未曾停歇,圆恒大师的地藏经徐徐传来,将身旁女人摒弃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回宫之时,武皇以普通参佛人家的身份要走了圆恒手中一直拨念的佛珠,在他面前,武皇只是一个在雨中迷了路的小姑娘,行使不出掌控人生灭死的皇权。
上官九无言安慰,只得跟在她身后随时听候吩咐。
这一路,骏马未曾停歇片刻,马蹄踏过之处,飞扬起阵阵尘土,随后便归于沉寂,空无一物。
距离开光大典仅剩七天,所需器皿还未找全,上官九将此事交予旁人继续寻找,寸步不离地陪在武皇身边。
纪淮南也在那日回了宫,躲在屋子里不愿见人。
圣上缺席早朝三天,是诸多年来未曾有过的事情,递上来的奏折源源不断地送到书房里,皆由上官九批阅,未曾想前朝太平,后宫却有了些云涌。
魏昌宗找到其他失宠的男宠结成同盟,在未经批示的奏折里塞进一封请愿书。
大意为纪淮南与上官九私通,有辱皇室颜面,请求圣上严惩,请愿书的最后落着十几个名字和指印,凌乱的排序使人看不出带头的是谁。
上官九本着清者自清的想法,把请愿书的事情告诉了侧踏上的女人。
武皇还沉浸在圆恒的影响中没有走出来,听到这件事有了些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