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传纪少保过来。”
“是!”崔公公领旨。
不到一炷香时间,纪淮南随崔公公来到书房,没了往日的清高孤傲,像是一瞬间老了几岁,面带疲态。
武皇:“淮南,记得你初进宫时,朕问过你家住何许?可有亲眷?你说你是孤儿,被上官家收养做了门生,对不对?”
纪淮南颔首:“对,的确如此。”
“那朕再问你,可还记得被收养之前的事?”
“回圣上,那时年岁太小,臣不记得了。”
女人在心里默算着年龄,她入宫选秀之时为十四岁,那么当时的纪淮南应该是五岁左右,说不记得了也是有可能的,随即换了话题,向男人问道:“这是一封夹在奏折里的请愿书,你来看看。”
纪淮南上前接过,铺平纸张一看,双眸微征,呼吸也急促起来:“一派胡言!这简直是凭空诬告!圣上,臣的年龄足可以做上官大人的父亲,又是同朝为官,断无可能私通,还请圣上明察!”
“淮南怎要如此激动?”
“臣……臣只是容不得诬蔑之词。”
“既是诬蔑,那你就去处理吧,后宫那些人也该管教管教了。”
“是,圣上!”
这是上官九第一次见到武皇用如此无谓的状态判断是非。圣上勤勉,大事小情都不会以片面之词武断,人证物证须得齐全,才会命自己拟诏下旨,而今天这一场后宫争宠,只听纪淮南说了几句便心有偏颇,实在不是王权者该有的风范。
“圣上,谢谢您如此信任九儿……”
“朕的身边可信之人,恐怕也就唯独你一个了……九儿,还记得太子李羡吗?”
“微臣记得。”
“他是朕的亲生儿子,也是朕亲手送上的太子之位,精心培养多年,却落得个‘反’字,你说,朕还能信谁?”
“太子谋反?那……九儿在朝堂之上的指认……”
“是朕的谋划,羡儿多次向我提过要纳你为妾,我便在他的茶中下了乱心智、催情欲的药,令他失智,败了德行,从而有了废黜的理由。”
“圣上,您就没想过,万一九儿从了太子呢,毕竟从宫女到太子嫔妃,那也是鱼跃龙门啊。”
“朕与你相处多日,自问还算了解你的秉性,再说,退一步来讲,即便你从了羡儿,那宫中无非是多一个妃子罢了。”
小女人心中感叹,自古以来,权和谋果然不分家,自己竟然丝毫未曾察觉被人当枪使了,立刻反应过来,接着问道:“那圣上与九儿的相遇……也是早就谋划好的?”
武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起来:“那倒不是,相遇之时,的确是你的活泼有趣吸引了朕,只是查到你的身份之后,开始谋划此事。”
一切都明了了,还以为真的是自己运气好到爆棚,一路青云直上,原来只是权势下的牺牲品。
好在武皇喜欢她的性格,留下她重用,否则收拾完太子李羡之后,肯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也处理了。
细想下来,幸亏当时纪淮南救了她,看来以后对纪男宠的偏见要稍稍改观一下。
*
魏昌宗几日不得武皇召见,正埋头研究提升女人情欲的方法,突然被带刀侍卫破门而入,扣着双臂押进了宫中的大牢。
待看清牢中关押的其他人时,顿时傻眼,与他同盟的十几个男宠悉数在此,不差一人。
夜里的大牢阴暗潮湿,还有不少蛇虫鼠蚁,令这些娇生惯养的七尺男儿怨声载道,纷纷指责他搞出的请愿书,害得大家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时牢房外悠悠走来一人,一袭黑衣,剑眉星目,正是受宠多年的纪少保。
纪淮南看着一屋子的俊俏人,冷冷开口:“圣上命我处理尔等上奏的请愿书一事,你们可有话讲?”
一身蓝纱的男子急忙回声:“纪少保饶命,那请愿书都是魏昌宗怂恿我们签的!”
众人齐声回应:“是啊是啊!都是魏昌宗!”
男人眼眸阴鸷的看向站在角落的人,罪魁祸首魏昌宗身材算不上高大,胜在五官出彩,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此刻脸色煞白,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来人,把魏昌宗带出来单独关押,其他人等候圣上发落。”
“是,纪大人。”
纪淮南听过宫中的闲话,他被软禁期间,这个魏昌宗独得圣宠。据说只是太医院的一个捣药童,并无什么官职背景,一朝踏入凤殿,很是得意,将随侍的宫人得罪个透,没落个好名声。
单独关押的牢房小一些,却干净许多,纪淮南要人打开牢门,气宇轩昂地走了进去。
“魏昌宗,你可认得我?”
“大名鼎鼎的纪少保,小民当然认得。”
“你我同为圣上禁脔,自当和睦相处,为圣上分忧,何故上奏诋毁我与上官大人?”
“哼,呵呵……禁脔?我也想问问,同为禁脔,同样侍寝,为何你官拜少保,我还是个捣药童;你宫内宫外随意行走,我却未得召唤,连太医院都不能出;你豪宅良田无数,而我就只能灰扑扑得回到太医院的通房睡觉!”
“你是在抱怨圣上不公吗?”
“小民不敢,只想做点事,为自己争取一把。”
纪淮南突然对此人产生厌恶,上书诬蔑他人,置人性命不顾,到了此刻还不知悔改:“你所谓的争取,便是诬蔑我与上官大人?”
“是不是诬蔑你心知肚明……”
“此话何意?”
“哼!这城里谁不知道你与上官大人同游长街,姿态暧昧,眉目传情!再说,当初软禁你的原因,不就是圣上怀疑你与她人私通吗,听说一直都没找到那个女人,我猜,负责找人的上官大人不在嫌疑之列吧……”
“魏昌宗,奉劝你一句,不要自以为是!你今日被囚禁于此,该当好好反省。你的命,不值钱,但也别自寻死路!”
纪淮南的口气阴狠至极,听着让人发怵,魏昌宗强撑着那点男子气概,目送他离开。牢门关上之际,松懈的身子跌坐在地上,愈发记恨起来,只是这一次记恨,多了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