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妹坐在书桌前，铺平那张象征线索的关系图，一笔一划，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她不是想起了什么，而是记得与卫宗南激情过后的一句话——帮我拿到陆家，我就是你的。
原来，觊觎陆家的不止是二叔和姨妈，还有她自己。
“陆九曼”三个字写完，很多条理便清晰了。
母亲的闭口不言；父亲的厌恶眼神；姨妈时爱时恨的气愤表情；以及陆秋凌对她的突然憎恶。
想起与王康礼的婚礼上，卫昭绑人时明明没有提及商玉半分，商维安却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己，接下来只需一件事便可验证——陆家的钱去了哪里？
如果一切始作俑者真是她，那么她的手里应该握着陆家所有的现金流，那不是一个小数目，藏不住。
堂堂一军上校，这两个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恐怕是早已经查到了这一点。
“卫宗南，你对我的好是因为怕我出事？还是因为想查到那些钱的去向啊？”
女人喃喃自语，突然讨厌自己那么倔强，明明吴曼秋临死前都说了不要再追究，为什么还要寻求真相……
想到这里，她的手脚瞬间冰冷，回想那一天，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吴曼秋一身血的样子。
她杀了她吗？
她杀了自己的母亲吗？
*
一夜未眠，自责与愧疚萦绕弥漫，犹如千万只蛊虫撕咬不散。
有些线索一旦露出苗头，便一发不可收拾，成为揭开漩涡的导火索。
清晨蒙白，太阳升起在窗口一角，女人顶着萎靡的神态向下望去，发现地上多了些落叶。
入秋了……
同样彻夜未眠的人还有卫宗南，他站在女人门口许久，久到陈年腿疾隐约发作，硬扛着不愿离去。
敲门仿佛是一件艰难的事，如同接下来要开口的话。
咚咚咚，沉闷缓慢的敲门声。
房门徐徐而开，两个人相对无言，一个憔悴，一个不舍。
“怎么这么早？”九妹主动打招呼缓解氛围。
“我能进去吗？”
“嗯。”
屋子里床铺整齐，她也穿着昨天的衣裳，眼下半块淡墨，看上去疲乏至极。
“昨晚没睡好吗？”男人问。
“嗯，可能有点燥，待会儿煮些凉茶喝便好。”她一边敷衍一边收拾桌面，把新关系图藏在书本中间。
男人半拥上去，将下巴放在女人颈窝摩挲。他个子高，做到这个姿势需要躬下腰，腿疾的疼痛更多了。
“小九，我得离开一阵子。”
“去哪里啊？是公事吗？我能不能一起去？”
男人摇摇头，挤出一抹苦笑，满心满眼都是不舍：“是公事，军事机密，你不能去。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听大哥大嫂的就好。”
她还想问些什么，双唇被吻封住，说不出半个字。
这个吻，有喜爱，有情欲，有不舍，有诀别……
大床乱了，心也乱了。
南云起？卫宗南？南风？她快要分不清此刻相拥的人是谁。
谁是谁的替身？
谁是谁的原主？
谁是故事的始作俑者？
谁又是故事的结局？
*
从昏睡中醒来已是下午，房间里的凌乱暗示着似梦似真的激情。她起身走去书桌旁，果然，关系图又没了。
下楼走走，何晓蝶坐在客厅里捂着脑袋感叹，卫昭坐在另一边神情严肃，或许又发生了什么令人烦恼的事吧。
很奇怪，此刻她竟有种笑看浮云众生的感觉，无欲无求，也撩拨不起半点涟漪。
“小九，你醒了，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何晓蝶隐藏好表情，转身去了厨房。
端来的食物太丰盛，有鱼有鸡，荤素搭配，就像是特地为她做好的饭。
卫昭端来一碗凉茶：“宗南说你想喝凉茶，我让佣人做了些，火候正好。”
“谢谢，他人呢？”
“他去边城了，公务。”
“噢。”
一顿饱餐下肚，何晓蝶与卫昭对视一眼，问她：“小九，你在想什么？”
她低头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帮我照顾我的父亲，还有派人去王家，让王康礼明天来接我。”
卫昭拍桌而起，声音高了不少：“你真要嫁去王家？”
何晓蝶扯了扯他的衣袖，调和道：“九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你先别激动，坐下。”
佣人收拾桌上的剩菜，三个人走去书房说话。
约莫半小时后，九妹一个人出来又去了陆定川的房间。
太可怜了，这间房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床没有桌，所有家具都被卫昭撤了出来，只有无数棉被。
就像是现代的精神病院一样，地上、墙上钉满了棉被，陆定川靠坐在墙角眼神呆滞。
“爸，是我做的吗？”
“爸，是我下药把您害成这样的吗？”
“爸，你还认得我吗？”
陆定川不会说话，双腿也不会动，只有两只手勉强可以抬到半空，他用尽力气推开九妹，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爸，对不起，我会把陆家的钱找回来，我会治好你让你重新掌管陆家，我一定会的！”
她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转身决绝而去。
其实这个计划不难，最关键的是需要王家助力，倒不是王家有多大权势，而是她发现了账本里的一些秘密。
账本上，第一笔赔钱的买卖是跟王家做的，赔得最多的一笔也跟王家有关系，加上突如其来的提亲求婚，恐怕原主早已经跟王家合谋了。
想她一个日日混迹在生意场上的“交际花”，王康礼居然用一见钟情来哄骗，怕也是早已得知她失忆的事情。
如今想查到钱财去向，王家就算不知道也脱不了干系。
书房里的夫妻俩静默相对，良久才出声。
“卫昭，九妹说的办法能行吗？”
“你别担心，即便计划不成功，大不了与王康礼离婚罢了。我现在更担心宗南，他心思沉，说不定会为了女人做出什么难以收拾的事。”
“宗南领兵打仗多年，应该不会乱来的。”
“若是换了别人，我倒不至于这么担心，可是陆小姐对他来说不一样，怕是放心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