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好老爷老夫人不在家，王康礼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已有身孕的商玉。
很奇怪，不过半年未见，王康礼的模样足足老了好几岁，胡茬满腮，身体臃肿，竟像是个中年人。
再看商玉，因为怀孕全身浮肿，脸上也遍布浅斑，完全看不出曾经的精致五官。
“表姐，你还敢回来？看来是忘了屁股上的伤。”商玉阴恻恻地说，故意把王康礼向身后拽了拽。
“我是回来办离婚的，你要是不乐意，那我走好了。”
“等等！”
“嗯？”
“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我不介意再来一次家法。”
“商玉，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要多补补。”
“你……”
九妹当然不是专程回来离婚的，带着那两个记者也不是来凑数的，她要王家跪着求她回来。
几个人一起到了上海市政府办公大楼，结婚登记处排着很长的队伍，离婚这边寥寥无几。
看来这个时代离婚还真是件稀奇事。
走进离婚办公室，工作人员抬头看到这么多人，眉头一皱，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办离婚只要夫妻两人到场，其他无关人员请在门外等候。”
商玉和两个记者只好出去。
办公桌上，九妹朝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说是如有天助也不为过，那办理离婚的工作人员正是房东太太的侄子。
“结婚证书带了吗？”九妹问王康礼。
只见王康礼从内衬口袋拿出证书，极不情愿地放在桌上。工作人员拿过来边看边说：“离婚原因是什么？”
九妹不说话，王康礼也不说话，那人接着问道：“财产分割有纠纷吗？”
“财产？”男人似乎不明白。
“对啊，新法规定了，除非有财产分割协议书，否则离婚后，男方需要分割一半财产，过户到女方名下。”
这话让王康礼大吃一惊，蹭的一下站起来，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我的财产怎么可能分她一半！”
“法律就是法律，如果你不愿意，请回去商量好再来。”
工作人员将结婚证原路递回，低下头做自己的事，九妹睨了一眼王康礼，故意问他：“离不离啊？”
“先回去再说！”
离开办公室，商玉赶忙走过来询问，得知结果后恶狠狠地打了九妹一巴掌，正好让记者的镜头捕捉到。
有了这张照片，两位记者的工作算是完成，他们扶起倒地的九妹，悄悄点头示意，随即快速离开，准备明天的头版头条。
大庭广众之下，商玉也不能破口大骂，遂挽着王康礼离开，将九妹一个人丢在市政大楼的楼道里。
四周传来不绝于耳的议论声，浴火重生的女人微微一笑，挺胸离开。
明天的报纸出来之前，她得先住在酒店，而且是上海滩最好的酒店，不为别的，只为事情闹大后人人都找得到她。
黄浦江边的和平饭店里……
女人一边心疼每晚五块银元的房费，一边庆幸王康礼没有下狠心舍弃半个身家。忽然有人敲门，打开一看，黑衣墨镜，礼帽围巾，将面前的人捂个严严实实。
“你是？”
男人没回答，闪身走了进来，一件一件卸下身上的防备。
这身材，有点眼熟；
这个头，有点眼熟；
这张脸，更是眼熟；
“卫宗南？”她惊呼，眼前男人的脸分明就是卫宗南，只是他的手……怎么会长出来了？
“嘘，别叫，先关上门。”
“噢噢。”
男人卸下围巾，脖子上密布红点，一看就是热出来的痱子，又卸下皮质手套，一只明显细嫩些的右手便露出来，令人惊讶。
“卫宗南，你不是死了吗？”她赌气，为自己的眼泪和心痛寻找发泄口。
“卫宗南死了，我现在叫徐诏南。”
“到底怎么回事？”
“我被上头派了任务，必须放弃原来的身份，这些日子都在国外执行任务，对不起小九，是我回来晚了。”男人吻着她的鬓角，十分耐心解释。
“手呢？手怎么回事？”
“出任务前，上头怕我的断手影响伪装，特意想办法给我移植了一个死囚的手。诺，你看，除了不能抬重物以外，跟正常人差不多。”
那手纤细一些，接在卫宗南手腕上有种泾渭分明的感觉，好似这个人的左右手分工不同，一个拿枪棍棒，一个养尊处优。
“有排异吗？有感觉吗？”女人心疼地问。
“放心吧，这只手还等着你教我写字呢。”
亲吻已经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唯有肌肤相拥，唯有索求给予，唯有不能分开的十指相握。
如果说失而复得是人间喜事的话，那么她愿意用尽所有力气狂欢。
一夜旖旎。
卫宗南用新身份回上海生活，而这个新身份便是上海驻守军的军长，官拜少将，只听命于南京调遣，算是上海滩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想要帮自己的女人惩治幕后黑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南京有令，他不能显露于人前，以免有人认出来。
徐诏南，南京徐家的二公子，是他对外宣布的身份。
九妹十分不解，既然怕人认出来，为什么要回上海任职，换去别的地方不是更安全吗？
男人拥着她回答：“因为这里有你。”
大猪蹄子，真是一个大猪蹄子，搁在古时候绝对是被人乐谈的痴情种。
*
清早，酒店送早餐时附带着一份报纸，房东先生介绍的两个记者果然靠谱，虽然不是头版头条，但是翻开第一页便能看到醒目的标题——妾室逼迫正室退位，结婚证书不敌拜堂成亲。
这份报道没有按照她的思路投放小说专栏，而是以全民探讨的口吻叙述昨天离婚办事处的一幕，配图是商玉打人的照片。
“我还以为李先生介绍的那两个人是小报记者，原来是日报的，真是大材小用了。”女人喃喃自语。
男人从后面拥住她，吃醋问道：“李先生是谁？”
“是我这半年租房的房东，怎么了？”
“没事，还以为你又找了哪个靠山。”
“大猪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