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影响太大了,不止各路军阀囤积弹药、招兵买马,连平民百姓也人人自危,纷纷在自家门前烧纸驱邪。
大小庙宇挤满了人,香火冥纸水涨船高,几乎到了万人哄抢的局面。
九妹敬重鬼神之说,可是并不相信外界疯传的那般离奇,她总觉得卫宗南与何晓蝶的反应不对。
之前卫清芸只是身处南京,卫宗南恨不得冒死前往,如今卫昭失踪,他竟然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还有何晓蝶,担忧倒是看见了,可是貌似并没有影响生活,该吃吃该喝喝,从不主动提起卫昭。
种种迹象表明,这俩人有事瞒着她!
没过几天,报纸上又登出了一则消息——庆贺某部队新军长上任,后附各军官详细资料。
卫昭和部队失踪的消息就像是成为过去,官方报纸再没有半点提及。
从新军长上任这天开始,卫宗南的怪异出现了……
白天几乎一直在睡觉,偶尔醒来便靠在床边发呆,连小侄子找他玩也被赶出来。
晚上精神抖擞,说要学画画,一个人跑去空屋里待一整夜,房门紧锁,谁叫也不开门。
一个整天把“老子”挂在嘴边的粗糙汉子,突然开窍学画画?
鬼才信!
连着几番旁敲侧击,大猪蹄子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敷衍的理由一个接一个,越来越不靠谱,最后直接把他去世多年的双亲搬出来,说什么老人家给他托梦,要弃武从文,给卫家挂上“书香门第”的牌匾。
既然当面问不出,抓他个现行总没话说了吧。
于是,一天深夜,女人搞了身纯黑的披风藏在被子里,等卫宗南送上晚安吻之后,悄咪咪地跟了出去。
藏在空屋窗边的花坛里,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屋内人影。
心里腹诽:“真的是在画画?抽什么风呢?”
更深露重,夜凉如水,数九寒天的北平简直可以把人冻成冰棍,正当九妹想放弃的时候,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滴滴声。
虽然没上过战场,但人家看过谍战片啊,这TM的电报声有多难猜?她不敢贸然进去打扰,悄悄退回屋里,加了几块碳火驱赶寒意。
既然卫宗南连她也要瞒着,肯定是军事上的事,耐心等他主动交待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痒痒的,有股迫不及待弄清真相的冲动。
谁想到卫宗南还没主动坦白,何晓蝶倒是做出了惊人之举。
年关将至,何晓蝶突然说想回上海娘家过年,可她又不打算带着孩子一起回去,拜托九妹照顾几日。
当妈的回娘家过年无可厚非,不带孩子说不过去吧?
九妹猜到她这一趟的目的地,或许并不是上海。
出发前一日,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卫宗南拿出一袋银元放在桌上,嘱咐道:“大嫂,多带些钱防身。”
何晓蝶收下,点头默认。
九妹没有拆穿他们,一把将钱袋子夺走,扔回男人怀里。
“小九,你这是做什么?”男人有些气恼。
“等着。”
她回房间拿来一包东西,放在何晓蝶面前:“带上这个,比银元管用。”
何晓蝶打开,里面是一件略显粗糙的长衫,仔细摸摸,有些地方还有硬块,不解问道:“这是?”
“现在时局太乱,你穿男装出门安全一些。这是我找人定做的,两边腋下衣缝处各藏了三根金条,右手袖子里藏了清芸留下来的袖珍手枪,我看了,里面还有五发子弹,若是碰上意外,应该可以应付一阵。”
“九妹,你……”
“还有还有,衣服下面有条围巾,垂在胸前的那一角里面有匕首,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么多,但愿你哪个也用不上。”
何晓蝶终于笑了,投来一记感激的眼神,无需多言。
次日清早,九妹送她去火车站,怀里抱着睡意未醒的小安邦。
等候火车间隙,何晓蝶突然冒出一句:“小九,如果我回不来,帮我照顾安邦,这小子很能吃,还算听话,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的。”
九妹反问:“这一趟很危险吗?”
她没有回答,沉默着低下头,似是无奈地笑了笑。
火车来了,汽笛声让小家伙突然大哭起来,九妹边哄边说:“安邦不哭,妈妈会和爸爸一起来接你的,乖。”
母子分离的场面永远令人心酸,怀里的小人声嘶力竭,眼睁睁看着铁箱子把妈妈带走,似乎永远不会再回来。
九妹擦掉他的眼泪,小声安慰:“安邦,我们回家吃饭饭,快点长大等妈妈回来,好吗?”
小家伙瘪着小嘴点头,硬把眼泪憋回去,看着让人心生动容。
三岁的孩子懂什么?
什么都懂了。
九妹抱着孩子回家,卫宗南已经做好了早饭,两人沉默不言相对而坐,一个为孩子添粥,一个为孩子夹菜。
上午,小安邦遵循平时的习惯,坐在暖阳处看诗书,时不时地跑来问几个字,一点即透,非常聪明。
两个成年人坐在不远处陪他,男人昏昏欲睡,女人强压疑问。
当她听到缓缓而出的呼噜时,实在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男人脸上,用暴力将人唤醒。
“咋啦媳妇?”
“晓蝶都走了,你还不说?”
“说啥呀?”
“你个大猪蹄子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好!老娘明说了,每天晚上偷摸给谁发电报呢?是不是大哥?”
男人猛然坐直身子,眼神乱飘,还没想到说辞,另一巴掌又来了。
女人直接戳穿他:“脑袋瓜里编什么呢,实话实说!”
男人仍然支支吾吾,就像是突然变成结巴,一句话分成好几段。
看来打巴掌不管用,九妹决定使出杀手锏——哭。
对付钢铁直男不能用硬,只能来软。
她不像泼妇那样大声嚎啕,而是瞪着杏眼直掉泪,宁不肯哭出一声。
卫宗南哪儿见过这么委屈的媳妇,一时间方寸大乱,根本顾不得再编瞎话扯谎,急忙安慰道:“媳妇别哭别哭,我都告诉你还不成吗。”
“说!”
“来来来,先把眼泪擦擦。”
“赶紧给老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