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离开前,宋哲给安暖的屋子装监控,装好之后才发现他的进口手机无法下载监控软件,于是,九月帮他去手机店买了一台国产机,专门用来装软件、看监控。
后来,宋家切断他们的手机通讯信号,这台国产手机彻底成了搬砖,她也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台手机。
脑海灵光一闪,如果监控拍到了宋哲自残的画面,是不是可以平息宋天虎对他们的仇恨?
“南风,把我手机充电器递过来。”
“嗯。”
好在国产机接口通用,没一会儿便打开了屏幕,可是进入主界面需要密码,她不知道。
这时纪泽修开口:“试试宋哲和安暖的生日。”
密码错误。
“试试他们相遇的日子。”
“相遇的日子?”脑海里忽然蹦出大二迎新那天,宋哲脸红、口无遮拦的模样,小心输入六位数字,界面立刻跳转成功。
打开监控软件,南风和纪泽修都坐了过来,一起侧头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一看,揭开了安暖自杀的始末。
在九月和宋哲被宋家“软禁”的第一天,安暖的屋子里闯进十几个男人,那些人按住她,朝她手臂打了一针不知名液体,然后就看到安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停扭动身躯,露出痴痴的笑容。
其中有个男人拿她的手机拨弄一番,像是与什么人开启视频聊天,接下来只看到安暖周身绯红、主动脱衣服往男人身上摸的样子。
监控如实记录下非人凌辱的画面,十几个男人和安暖……
最后,那个拿手机视频的男人嗤笑着对手机说:“这就是你们女儿勾引我家少爷的下场。”
施暴者悉数离开,安暖像破碎的娃娃一样倒在地毯上,任凭手机里父母传来的咒骂。
看到这些画面,九月心疼如刀割,这种电影都拍不出来的情节竟然存在于现实世界,同时庆幸宋哲没有看到。
画面仍在继续回放,安暖挂掉父母的视频电话,跌跌撞撞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浴室没有监控,两个小时后,她从里面出来,光着身子走去卧室。
九月调开卧室摄像头回放,安暖的状态非常平静,平静的让人感到害怕,只见她拿了一件白色睡裙套在身上,返身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化妆。
很美,真的很美,她化了眉毛,涂了口红,许是觉得脸色不好,又用口红轻点脸颊,拿手指晕染出娇艳的腮红,做完这一切,走出房门收拾残局。
扔掉凌乱的卫生纸团,扫地、拖地,将沙发盖布铺平展,所有的窗帘都拉住,缓缓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她抬头,看着飘荡的瑜伽伸展带露出绝望、悲彻的笑容。
她拖来一张椅子,地面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她站了上去,温柔地将瑜伽带扭转成绳,系成一个环。
九月不想再看,或者说不敢再看,有多少人可以承受亲眼目睹死亡的冲击,即便她学医,亦做不到淡然相对。
纪泽修扣下手机屏幕,想把身边的女人拥进怀里,南风抢先一步,轻轻安慰:“不看了不看了,这些监控交给我,我去处理。”
“她很疼,我能感受到她很疼……”
“不看了,我们不看了,我抱你去休息好不好?”
静默良久,她说:“好。”
浑浑噩噩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南风眼眸微合靠在床头,温暖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哄婴儿入睡,温柔的、耐心地拍着。
天色入暮,两人走出卧室时已经不见纪泽修和手机的影子,南风说:他这几天有些忙,暂时不会回来。
纪泽修的忙,九月见识过,短则几天,长则几月,好像他是社会精英忙于公务,根本不是一个大二年级的学生。
曾经问过,到底在忙些什么?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事业、应酬。
再追问便没有下文了,神秘的事业,不可告人的应酬。
说出来有些荒唐,她和南风在纪泽修租的房子里借住,然后纪泽修走了,把一个屋檐下的暧昧空间留给曾是男女朋友的他们。
暧昧,突然冒出的感觉。
很奇怪,她知道自己喜欢纪泽修,可是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却从没有过暧昧的感觉,就像相处多年的老夫妻,自然又亲切,换成南风,这感觉倒涌出来了。
白天,南风会陪她聊聊课本上的特殊病例,会给她做饭、煲汤,还会时不时察觉到她走神,以保护的姿势拥进怀里;
夜晚,南风总是赖在床边讲故事,等她睡着了便在另一侧合衣睡下,只因她时常被噩梦惊醒,第一时间给予安慰,从不逾矩。
某次半夜惊醒没了睡意,她问出一直想不通的事。
“宋哲为什么要自残?我是说为什么自杀之前要自残?”
南风身子微怔,轻轻给出答案:“太爱一个人会疯的,我能理解,当身体对那个人失去忠贞的时候,他会认为必须做些什么证明真心。九月,我也曾无数次想过这样做,甚至想过由你亲自动手,我……我没有宋哲的勇气。”
九月震惊这个答案,更震惊南风也这样想过,脑海里涌出两人相处的画面,点点滴滴都是他的爱意,原来,那场混乱的荒唐里只有她自己没被困住,其他人都无法释怀。
抚上南风的脸,很想说一句“不是你的错”,话到嘴边,却先听到了他的放弃:“九月,我知道你喜欢的是纪泽修,再给我一段时间,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我会让你们在一起,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你们在一起。”
南风自以为最后的温柔是放手,其实在九月听来,这无异于再一次把她推出去,两个男人都想要把她推给对方,没人问她是否愿意,也没人解释这样做的动机。
她笑了,笑得像是开到荼蘼的玫瑰,笑得眼角盈泪,轻轻地、不带一丝语气地呢喃——我想爸爸妈妈了,如果他们还在,该多好啊。
*
开学了,纪泽修也回来了,神色严肃,面容憔悴,像是几天都没有睡好觉,硬撑着枯瘦的身体归来。
两个男人背着九月交谈,随即像是进行了交接仪式,一个留下,一个离开。
南风走了,没有告别,没有说再见。
纪泽修说,南风家里有些事需要回去处理。
她一句都不想多问,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世界来去的人太多,身边离开的人也太多,经不起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