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半夜,宋罗慌张地敲响九月的门,把人拉进次卧,指着大衣柜后面的墙壁。
“九月姐,这衣柜后面有东西!刚才暖气烤得衣柜木板总响,我就想把它搬远一点,发现这衣柜后面好像有个箱子,你看。”
九月探头看,真是个箱子。
“你能推开吗?”
“能!”
屋子太小,想要推开衣柜必须先挪床,宋罗累出一身汗,终于把嵌在墙里的箱子全部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保险柜,不用插钥匙、纯密码锁那种。
是他留下的吗?
是纪泽修最后那句话的意义吗?
密码六位数,她先试了他的生日,不对。
再试他们相遇的日子,不对。
最后颤抖着按下自己的生日,嘎达一声,门开了。
保险柜里放的是钱,很多很多钱,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隙。
宋罗指了指柜体和墙壁之间的空隙,那里有个记事本,卡通封面,牛皮纸张。
本子上写着:
九月的学费,*2,合计三万;
九月的生活费,*2,合计四万八千;
应急、临时使用,五万;
毕业实习房租水电,3万;
某市买房,200万;
买车,50万;
结婚嫁妆,100万;
抚养孩子,200万;
养老,200万;
其他备用资金,500万
……
……
“九月姐,你还好吧?”
“宋罗,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满满一柜子钱,足有一千多万吧。”
九月笑了,哭着大笑,边笑边魔怔地说:“这是证据!他骗人的证据!他说谎的证据!”
他爱我,他骗我说不爱我;
他爱我,关于我的细枝末节都不会忽略;
他爱我,爱到弥留之际仍要推开我;
他爱我……
即使一次次把我推给南风,却比任何人都爱我……
从那天开始,九月疯了,是真的疯了。
她会把宋罗当做纪泽修说很多话,会趁人不注意抓起一把钱跑到街上,逢人便说“他爱我!这是证据”,还会穿着纪泽修的衣服裤子手舞足蹈、满脸餍足。
她疯了,贺教授说精神刺激太大,完全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现在可能只是疯癫、不识人,一旦大脑想起纪泽修死亡这件事,很有可能导致自杀。
贺教授和文曼商量决定,为九月彻底消除记忆。
正如她资助的研究课题所述,用药物和催眠抹掉难过的回忆,向大脑输送新的内容,实验结束时,她会忘记一切,变成一个新的九月。
这不是一次催眠可以完成的事情,至少需要两个月,而且副作用暂时未知,谁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成功。
贺教授把她带去实验室,同时要求文曼在这两个月内,必须处理掉所有跟过去有关的东西,包括人。
于是,这间老旧的小屋退了租,萍姨失落回家,连宋罗也被文曼送去亲戚家借住,因此认识了娇气爱哭的王大军。
两个月后,焕然一新的九月踏出实验室,挽着妈妈文曼的手向贺教授开心告别。
因为妈妈说,同意她转去最喜欢的文学系,转学手续已经办好,在另一座人文气息很浓的城市,非常漂亮。
在她的新记忆里,文曼是自己的妈妈,跟文曼视频告状的王大军是自己的发小,而王大军诉状里的坏小子从未露过面。
新学校,新同学,新的生活环境,遇到了新难题——学习跟不上。
明明很认真的听讲,图书馆、自习室去的也不少,可是考试总是徘徊在及格线上下,反倒是英语进步神速,比其他同学更早考过四级。
大学毕业了,妈妈说不想工作就在家待着,她也心安理得的懒散了几个月,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自己“啃老”的行为,开始四处奔波找工作。
干过柜姐、销售,也去某个少年培训班当过英语老师,甚至仗着外貌出众当过模特,拍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广告。
由于做模特期间日夜颠倒、长期带妆,她的脸变成了敏感皮,动不动就是一脸痘痘,久而久之,变成月球表面坑洼不平,只好告别模特工作,另想出路。
运气不错,恰好赶上直播浪潮,尝试各种风格之后,最终定下美妆博主的人设。
再一晃,她27岁了。
事业无成,恋爱无望,满脸痘痘,体质也不好,隔三差五出点小毛病,虽然不至于住院,却也称得上小型药罐子。
做儿女的,习惯报喜不报忧,可是生病的时候一个人总觉得特委屈,渐渐跟王大军越来越亲,就像真的一起长大似的。
接下来便是收到神秘化妆盒、“结识”宋罗、“偶遇”南风、自以为穿越了一个又一个时代的故事,时至此刻,听到匪夷所思的过去,心底竟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夜已深,明月高挂,南风起身捻开了灯。
屋子里的四个人脸色都不好,这些本该忘记的过去忽然重提,有种恍若隔世的感慨。
窒息的静默,宋罗打破沉寂最先出声:“九月姐,你还好吗?”
九月愣愣的,半天没有回过神,潜意识里把南风说的一切当做荒诞的电影,不愿往自己身上想。世家千金、床照视频、安暖自杀、宋哲疯症,以及纪泽修悲惨的人生,怎么可能是真的,即便拍电影也太扯蛋了点。
可是心口有个地方好疼,没来由的疼,为一段毫无记忆的过去而疼。
“大军儿,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她压着嗓子问。
王大军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能是吧,你妈……文姨叮嘱过我,如果你想起了什么奇怪的事,第一时间告诉她,还说……还说不要让你看到宋罗。”
九月顿了顿,双手覆在脸上,声音由指缝缓缓飘出:“宋罗、南风……”
“九月姐,我在,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可以。”
“既然瞒了这么久,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南风宋罗相视一眼,慢慢垂下眼眸,给出了答案。
在九月成功消除记忆以后,宋罗请求贺教授用同样的方法治疗大哥,成果非常显着,宋哲很快恢复正常。
关于宋家败落,贺教授为他植入的记忆是父母因涉黑劳改教育,刑期很长,宋哲没有疑问,只是奇怪每次探监时,只能见到母亲,见不到父亲。
还有身体缺失的东西,宋罗谎称他那里发现癌变,必须切除,宋哲也没有怀疑。
商业学院毕业后,宋哲进入一家老牌企业任职,原本学历能力都不错,升职不会很难,可是他总生病,身体非常差,有时头疼的受不了,只能去医院开强效镇痛药。
不久之前,宋哲在工作岗位上突然晕倒,医院查不出原因,中医也没有论断,宋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联系了贺教授。
经过脑电波检测和大脑皮质层图谱分析,贺教授做出非常沉痛的病情判断——宋哲面临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