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激战
1
车到半路,陆十四让小午停下车。
“怎么,朱先生不和我们回剧场?”我脱口问道。
“我还有自己的工作。”陆十四飞快地眨眨眼睛。
“朱先生有什么行动,非得在夜里展开吗?”李重慈也试着挽留。
陆十四一乐:“忘了我说过的话么——像我们这种人,夜里才是干活儿的最佳时机。”
陆十四刚走,满腹的忧虑止不住又涌上心头。
“紫衣,我发现,大家现在几乎快离不开朱先生这个侦探了。”
少时,李重慈深有感叹地说出这句话,不知是不是别有所指,我赶紧收敛起满面愁容。
晚上,留宿在影剧院的人有李重慈、小午、薛姨和我。
小午被安排在前厅二楼的电子监控室值夜,从那里的窗户能直接看到院子,也可通过录像机屏幕观察门外的动静。
薛姨的房间也在前厅,原来的前厅会客室改成厨房兼卧室,为的是明早出门买菜方便。
还有一名轮夜班的维修工兼保安,住在门口的门卫室里。
客房则设在剧场的后台。
走到客房必须通过剧场,因为后方的演员门已经被封死了,意思就是,任何人想进入剧院,只有从前门才能进来。
寂静是把双刃剑,有时能够避免动荡,有时又能带来不安。
穿过黑乎乎、空荡荡的剧场大厅时,我的内心就隐约升起这种不安的征兆。
没有陆十四在身边的日子,失去的仿佛还有一眼勇气的源泉。
后场的客房一共三间,全部由后台的休息室和演员化妆间改建而成,从室内装潢来看,奢华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五星级的狮子楼酒店。
一边是现代化的高级客房,一边是依然保持原貌的偌大舞台、以及年代久远的硬木座椅占据的剧场大厅,两种截然不同的组成风格,在黑夜之中凸显出一种出人意料的效果——
诡异。
对比强烈的诡异!
临睡前,李重慈将我叫到他的房间,他说有几句心里话想跟我谈谈。
当时,我已经睡意沉沉了。
2
“紫衣,好多天了,终于盼来和你单独在一起的这个机会。”
“伯父,多谢您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倘若不是有这些意外,我不该这么麻烦您的。”
“这是哪里话,是伯父牵连你受累才对,你知道吗,已经很多年没人同我这样谈过心了。”
“那以前谁陪您谈心呢?”
“飞燕。”
“诸葛姐姐一定是个善解人——”
正想夸夸她呢,忽然想起陆十四和蓝家姑嫂的话,不觉左右为难起来。
“紫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伯父,你说诸葛姐姐……像是蓝敏说的那种坏人吗?”
“像。”
“您知道。”
“不知道,我只是想说,她能做出那样的事。”
“可诸葛姐姐是伯父培养起来的呀!”
“她可不是我的好助手,我的好知己。”
“伯父说的我都糊涂了。”
“其实,我是把她当女儿宠,以此代替我心底的那份珍藏……”
“什么珍藏?”
“紫衣,我虽然没有儿子,但我是个有过女儿的人呀!”
“那您的女儿呢?”
“我不知道,从她满月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她了。”
“对不起,勾起了您的伤心事。”
“没事的紫衣,我本来就准备谈谈的。”
“冒昧地问一句,您的女儿是丢失了吗?”
“紫衣,是我丢失了。”
“伯父,我愈发糊涂了。”
“还记得我说过,多年前曾经在滇南一带闯荡吗?就是那一次,令我从此无缘再见我的女儿……”
李重慈突然掩面,泪水悄悄由指缝间溜出,我不由地靠近他,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种在沉默中突然爆发的悲怆最是令人动情……
“不好意思,只是个满月的孩子,说起来,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是……但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渴望……”
“不,”这满头银发的魁梧长者深深埋下头颅,他那泣不成声的样子又似老了几分,“分明就是种思念,充满猜想的思念比一路看她长大的思念更叫人煎熬,我不知道,我的女儿现在长成什么样子……”
“伯父,请让紫衣帮您找……”
我的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对不起,失态了。”
李重慈止住眼泪,慢慢恢复平静。
“那孩子的母亲呢?”
“不说了,不说了……”
我奇怪地盯着他,怎么说停就突然停止呢,说前面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噢,紫衣,我只是看着你才联想到这么多,不要放在心上!”
“伯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好了,累了一整天了,早点休息。”
我刚要拉上他的房门,忽听李重慈又说出一句:
“我女儿的胸部有一颗心形的痣。”
……
3
半夜时分,防备严密的剧场还是出了差池……
当我的身体一碰到床,就像猛然触发睡眠指令的机器,无以名状的疲惫感立即将我拖入了梦乡。
在梦里,我发现自己变成李重慈的女儿,我的思想能够意识到一切,但是身体又穿越回八九岁时的样子,我躺在他的怀抱里,甜蜜地喊着:“爸爸”、爸爸!”
可是我母亲站在高大的、简直能把这个世界都能隔开的透明的围墙外,冷冷地望着我们,我拉起父亲的手,他还在不断地亲吻我,我说:“爸爸,咱们去找妈妈吧?”
“不行,爸爸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过不去玻璃墙……”
“不,我就要你去嘛!”
我哭闹起来,父亲忽然卷起上衣,“紫衣,你的痣呢?”
“在这里,爸爸,”我也拉起衣服,让他瞅我胸口上的心形红痣……
忽听“砰”的一声响,我胸口的痣蓦地爆裂开来,鲜血喷了父亲满脸,我惊恐地大喊:“爸爸,救我……”
就在此时,这个梦戛然而止,原来一切都是幻境,至于那个痣,也不是我卷起上衣,而是身上的被子被拉开了。
当我的头脑从梦境回归到现实后,立刻被发生在房间里的景象震呆了——
床上的被子掉在地上。
有两个人,正在我眼前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