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少顷,石头堆四周怪声四起,起初还是“窸窸窣窣”的轻响,很快便成了野兽出没刮擦树枝发出的“沙沙”声,到最后,那声音贴着地表,有如“轰隆隆”的机器低吼,又似北风猎猎,好似有千军万马滚滚而来。
“石牙子,你闯大祸了!”铁英麒黑着脸道一声。
“怎么回事,师叔?”
“完了完了,”铁英麒哀叹道,“那小子动了诅咒,我们要遭厄运了。”
“大家小心……”铁英麒的脸面死一般难看。
还没吩咐完毕,却听铁云慈惊叫道:
“天哪,你们瞧——”
“是毒蛇!”陆元甲也惊呼一声。
一股强烈的腥臭之气随之入鼻。
与此同时,天空陡然炸响一声闷雷,接着,从那茂密的草丛、花瓣、大树、石堆……四面八方涌出无以计数的毒蛇、蜈蚣、蝎子,头顶则盘旋着“嗡嗡”怪响的尸毒蜂,多得仿佛要将日光都要掩盖,众人从未经此奇观,一时觉得竟像末日来临一般恐惧。
那些铺天盖地的毒虫,正以飞快的速度朝着这群“闯入者”逼近,很快,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在他们周围,差不多只剩下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了。
“元甲,看能不能再把那个雕像安上去。”铁英麒无可奈何地说。
陆元甲抱起掉在地上的石雕,心里一阵嘀咕,想不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居然能把这么结实的石幢折断。
奇怪的是,那石雕断裂的底部根本没有断碴儿,甚至光滑得就像刚刚打磨过一样,陆元甲小心地将它竖立在石幢上,慢慢地放手,虽说不是浑然一体,但总算是安上去了。
说也奇怪,那蛇形雕像一归原处,周围的毒虫立时停止了进攻,陆元甲心头一喜,以为灾难就此结束,却不料那成群结队的毒虫依然虎视眈眈地停留在原地,头上黑压压的尸毒蜂也仅是散落在附近的树丛,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双方就像对垒的两军,暂时陷入了僵持。
“知道了吧,刚才废墟上的白骨是怎么来的?”铁英麒环视众人,“就是那个推倒偶像的倒霉鬼带给所有人的灾祸,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正是当初那伙人所经历的。”
“您的意思是,前面那伙人就是因为动了雕像才被毒虫咬死?”铁云慈倒抽一口凉气。
铁英麒不置可否,只是望着石门外的谷口发呆。
大家都沉默不语。
面对死亡的威胁,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再望望里面的两个路口,虽然草木葱茏,但是爬在树枝、花草、灌木丛茎叶上的毒蛇到底有多少根本无从判别,那些凶猛的爬虫几乎囊括了滇南境内所有极品毒蛇的种类——
眼镜王蛇、五步蛇、竹叶青、银环蛇、烙铁头、圆斑蝰蛇……
在靠近空地、不被杂草阻挡的地方,一些毒虫开始互殴,那令人恐怖的一幕,却无意折射出集体力量作战的惊人之处,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原来在这个冷酷无情的毒物世界里,根本不能以体形论强弱啊!
那看似短小精瘦的毒蝎,轻轻抡起一对坚螯,立刻就能制服足有半尺长大小的毒蜈蚣,同样,血红的毒蜈蚣们麇集在一起,一团一团、前仆后继、如蚁附膻地“黏附”在比自己大出无数倍的毒蛇的身体上,竟然很快能将这个“庞然大物”撕成碎片……
这腥风血雨的一幕,是做给他们看的吗?
4
怎么办?
又到生死抉择的时刻。
指望毒虫自己撤退显然不容乐观,其实稍微动动脑子就不难想通——这些毒虫的出现绝非偶然,背后一定有人为的意志在作怪,或者说得更荒谬些:
是神灵的意志。
不管怎样,解除这场灾难(权作是诅咒)的关键不在毒虫,而是隐于暗处的那只操控它们的“无形之手”。
要命的是,这只神秘的“手”,此刻除了毒虫,掌握的还有六个身陷绝境的活人的性命。
“等吧,”带着一大家子出来,铁老爷子可不敢拿大家的性命做赌注,想想废墟附近的那堆白骨,便觉得脑门发凉,“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等待铓族人的救援了。”
“有没有一种办法,能主动给铓族人发出求救信号?”陆元甲问。
“没有,”铁英麒道,“除非大声呼救,可这样做铓族人未必能听见,反倒会惊了周围的毒虫。”
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只好上了那个圆石坛,等众人坐下后,铁英麒从背包里摸出几根绿香,插在他们中间点燃,石坛上随即溢出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儿,味道虽不是很浓,却也渐渐将毒虫的腥臭味儿掩盖了。
“这香里有五叶羊齿草的成分,燃烧后可解蛇蝎之毒。”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看这个石坛像是祭祀神只的地方,铁云慈开玩笑:“大家干脆跪在这里,求老天爷帮我们脱离苦海吧!”
“慈儿,别说风凉话!”铁英麒厉声呵斥。
铁云慈说得没错,或许,他们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祈求上天的垂怜至少是个寻得心理慰藉的好途径。
半日的劳累,加上怒河里寻找丁瀚杰的一番折腾,铁云慈早已累得精疲力尽,先前跟着陆元甲探路,也是故意躲避众人的目光,这会儿,屁股一着地,立刻昏昏欲睡……
睡梦中的景色美如仙境。
那蓝天之下碧草菲菲,小溪潺潺,一条小径垂直从云下升起,铺着长长的红地毯,一直通到姹紫嫣红的大花园,花圃里百花开得正盛,一朵朵芳香四溢,争奇斗艳,一切是那么空灵曼妙。
成群的蝴蝶在花间起舞,舞姿翩翩赛过仙子,少时,一只硕大的红蜻蜓姗姗来迟,选了一朵最美的花,那花红彤彤、粉扑扑俨然少女之面——
不,就是自己的面庞呀!只听花园王子一声怒喝:“走开,走开,讨厌的东西……”
然后,他就走过来替她赶走那只红蜻蜓……
“你干什么……”
铁云慈蓦地一惊,原来是南柯一梦,醒来后,眼前的人却不是王子,而是丁瀚杰的手在自己眼前呼扇。
“好险呀,你看那是什么?”丁瀚杰说。
“红蜻蜓?”
“什么红蜻蜓?”陆元甲拍拍她的肩,“慈妹,你的梦还没醒吧?”
铁云慈一激灵,却见脚下死着一物——一只长比拇指、细如竹筷的飞虫,那虫子头、尾和翅膀呈黑色,中间一段身体和细长的足却为橘黄色,形似蜻蜓,却不是蜻蜓。
“这又是什么呀?”
“毒隐翅虫,准确地说,应该叫巨形毒隐翅虫。”
“巨形毒隐翅虫?”
“当然,”陆元甲一声苦笑:“你要记住,在这幽灵谷中,很多毒虫前面都是要加巨形两个字的。”
“我差点被它咬到吗?”
“嗯,是丁大哥发现后将它打死的。”
铁云慈红着脸冲丁瀚杰甜甜一笑,却不敢当着诸人的面太多言语。
“元甲兄弟,你也睡一会儿吧,”丁瀚杰说,“这一路数你辛苦!”
“是呀师兄,饭饱觉足才能打硬仗呢!”铁云慈也劝道。
“算了,”陆元甲朗声道,“这点苦算什么,习武之人永不言倦。”
“好吧好吧,你是大英雄!”
铁云慈又小声嘟哝一句“你就逞吧”,起身去观察周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