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叶握瑜正蜷缩在一个长满冰凌的猎洞之中,下午他一气之下独自下了山准备离开雪原,却没想到这一次他会如此倒霉,踩中了从前的猎人围猎时布下的陷阱。这陷阱虽然并不是很危险,可里头到处都是冰凌其中还有一根刺穿了他的小腿,他用灵力将其化开,腿还是伤了。
月色渐浓,黑夜中叶握瑜只能依靠自己的修为让自己保持温暖与清醒之中,否则就会被这寒冷的极夜变成一具冰尸。叶握瑜不是没有尝试着从这个猎洞里爬出去,只可惜这洞中的木刺还有铁齿板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已经老旧了但作用并未消减多少,他衣裳都被扯破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这里头待久了,耳朵出现了幻觉,叶握瑜的神经在某一个时刻忽然紧绷起来。这猎洞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传出来一阵窸窸窣窣仿佛老鼠打洞一样的声音,叶握瑜坐起身来指尖打出一团光焰,然后在猎洞里四下寻找起来,其实他是蛮害怕的。
“握瑜!”“五师弟!”“握瑜!你在哪里呀?”“五师弟你快出来吧,不要闹脾气使性子了,快出来!”“叶公子?!”
头上又传来好一阵呼喊自己的声音,叶握瑜心中稍稍有些满足,可是却有些不愿意出声应答。尤其是知道自己的姐姐也亲自来寻自己之后高傲的他,更是不允许自己轻易向他们低头,除非他们找到他。
“嘭嘭嘭”连着三声水响连叶握瑜待着的猎洞都裂开了一条新的豁口,这黑夜之中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修士,在雪原的冰河之畔修习剑术。那剑光锋芒如月直入山海,黑夜被白色剑光划破,一阵阵寒风呼啸而起吹来的尽是片片雪花,叶怀瑾岳沉舟二人因此停下脚步。
叶怀瑾蹙着眉思索半晌,却没有头绪:“这么晚了,还有人会在冰河之畔修行,究竟是谁家的剑修弟子?”岳沉舟今日才回青墟门,自然更是不清楚这期间来青墟门的许多同道仙门中,究竟哪些是剑修哪些是法修又哪些是丹修了。叶怀瑾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一颗铜铃,这是叶握瑜的魂铃,魂铃里有一团火,火焰越来越旺说明人就在附近。
岳沉舟回头喊来青墟门的人,就在这方圆数尺范围搜寻。另一边叶怀瑾也去叫了其他门派前来帮忙寻找的人过来,天道宗少宗主谢凤璘也带了几个天道宗的人前来帮忙,不过这会儿他更在意的,倒像是方才那几声水爆,“云秀,你带人去帮忙寻找叶公子,我去那边瞧瞧!”
“少宗主!”云秀咬牙跺脚,自家少宗主一心只有剑,如今得见如此超然的剑术只怕已经是开始痴迷了。他转头喊来宗门弟子,交代了一声后自己跟着去追谢凤璘,他毕竟是谢凤璘的贴身护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宗主自己一个人跑去找一个陌生人。
又是一阵风云变幻,天上竟有九道紫色云雷朝着那冰河源头尽数劈落,那狠绝的态度似乎要把那方才悟道突破之人,吞噬在这无情的雷声和闪电之中。谢凤璘也受到了波及,被这天雷带来的反噬作用伤了心脉,差一点儿就死在云秀的跟前,好在云秀随身带着灵丹仙药。
如此声势浩大的雷劫自然是瞒不过青墟门上的众人,无论是青墟门自己人还是其他门派的,无一不是在为这个不知名的修士担忧。
有的是在感慨仙门之中今日又出一个元婴期剑修,有的却在暗暗揣测这剑修究竟是哪一派的弟子,可会危及到自己门派的兴衰存亡?
在这紫雷滚滚之中竟有一个婴儿在其中呜咽,那宛若出生婴儿一样的啼哭不但让这些仙人修士们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连常年不化的冰川都开始消融。九道天雷不知道劈了多久,叶握瑜都被人从深深的猎洞里给拉出来了那天上还有紫色雷电降落,赫然,一道虚无的婴影没入雷云中的某一个躯体。
黑云散去紫雷消失,漫天降下甘霖,不少修士们都赶忙盘腿坐下吸收这难得一遇的元婴期修士渡劫带来的甘霖。一滴甘霖能增十年修为,有缘的人或许还能借此时机,突破自己已经到了瓶颈的境界,当然这只是针对一些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已经达到了元婴期的是无用的。
一道金色的虚影渐渐在谢凤璘的眼中清晰,云秀搀扶着他从地上起身来,两人彼此依靠着站在冰河边,看着那厚厚的冰块从水底往上寸寸裂开,暖风突然袭来带来一阵阵花香。金影演变成实相,却是一个看似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修,她生得貌美如斯让谢凤璘心颤不已。
须臾,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喜欢我?”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嘉懿连近身都没曾便已感受到谢凤璘那扑通扑通的心跳是为自己。又或者是因为自己这一身皮囊?她轻笑一声,化作一道金色虚影消失在谢凤璘二人眼前,“道友不知可否留下姓名?!”
“少宗主,人已经走了。她在这青墟门,也许是青墟门中的人?咱们先回山上去吧这会儿大长老他们也该着急了,我看这会儿叶二公子也找到了。”云秀实在是不想提醒自家少宗主,你已经有未婚妻了。
叶怀瑾深以为自己算是仙门女修中拔尖的苗子,不过十八岁就已经突破筑基马上就要进阶辟谷,可没想到今夜她亲眼所见,一年岁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女修,却已经突破金丹进阶了元婴。如此稀世罕见的女剑修也不知究竟是哪门哪派的人物,叶怀瑾想着过些天就要举行的试剑大会,本来对自己进入前五还深深笃信的她,此刻信心全无。
许是察觉到身边之人的消沉,岳沉舟忽然伸手:“师妹可是在担心过几天的试剑大会?你放心,今年我不会参加,前五你是一定能进的相信我。”可是他这么说就好像是前五是他不要的东西,叶怀瑾忽然有些生气撇过头叫上叶握瑜,再没看岳沉舟一眼,后者轻微蹙眉。
那金衣女修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叶怀瑾心中拔不掉也碰不得,回到青墟门,叶枫的亲信怀英长老在山门接应:“大小姐你们回来了就好,掌门与天道宗的秋长老几位在议事厅等着召见你们,快随我去吧。”叶怀瑾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弟弟,无奈摇头:“先送二弟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父亲今儿个不会吵你,别犟脾气。”
“我知道了姐,大师兄我先去换身衣裳。”叶握瑜都已经被吓得三魂没有六魄的,这时候他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离家出走了,也许还是免不得被父亲一顿痛骂。但也好过在那个不见天日,又黑又冷的冰窟窿里睡上一辈子的好,他发誓等自己功力大成一定把山下的猎洞都填平了,生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修士或是凡人失足掉下去。
修士还是毕竟有一身功力护身,可若是普通的凡人可就遭了。
“小朋友,你是这青墟门第几代掌门的幼崽啊?”叶握瑜进了屋刚扯开自己的腰带,一不留神从脑门上垂下来一头长发,泛着清丽梅香的女人的头发的味道,一下子沁入心扉。叶握瑜想叫又叫不出来,因为被嘉懿封住了他的口舌:“乖乖的,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嗯嗯”实力相差悬殊,叶握瑜虽然性个顽劣但也不是真蠢,尤其是先前那轰天震地的雷劫,就算是在地洞里他也差点儿被震碎了耳膜。眼前的嘉懿一身金色衣裙宛若神仙妃子,看着风华绝代气质上又好似冰雪中的一株梅花,皎洁如火明艳胜雪,端的是不怒自生威。
嘉懿虚踏几步后倒悬着的身体立正过来,叶握瑜定定的看着她翻飞的衣袂,刚才那一下虽不是他故意,却也看见了一抹绯红。嘉懿轻笑一声伸长了手过来挑起叶握瑜的下巴,“小朋友你这样偷看女孩子的身体,小心长针眼哦。”叶握瑜脸红的比外头挂着的红灯笼还红。
叶握瑜说:“你,你松手,我我保证不喊人。”实力面前叶握瑜还是紧握着自己的小命,嘉懿冷笑着松了手,一转身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一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叶握瑜:“你别怕,我又不会吃你。”
叶握瑜:“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呐,为什么忽然会出现在我们青墟门?”
“你们青墟门?呵呵呵,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地盘,应该说是你们青墟门的人霸占了属于我的地方,这么多年来青墟门所占用消耗的都是属于我的东西。”嘉懿言辞凿凿神情严肃,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和叶握瑜开玩笑,他倒有些奇怪:“你好奇怪,青墟门立派千年,怎么会是你的地盘?”
嘉懿:“一千年而已,你知道我已经多少岁了?自昔年的大虞朝世宗皇帝时起我就是这瀛洲山的主人,而你青墟门才立派区区千年。”
“大虞朝?我倒是听我娘提起过,几千年前大虞朝遭遇昏君执政奸臣当道灾横遍野民不聊生,不少没有灵根的凡人,都被战火侵袭死于非命。后来前后立出天道宗、凌云派等数十个仙门门派,如此天下间才分出了修士与凡人两界。”叶握瑜的话让嘉懿禁不住蹙眉。
可若是真的如叶握瑜所说,她那归墟宗的后代如今又在何处?归墟宗曾经辉煌的一个时代,在她飞升离开此界的时候,归墟宗俨然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倘若有心人妥善经营,不说能达到嘉懿在的时候那般鼎盛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自己的山门都别人给毁了干净。
叶握瑜看她神色有些愤怒,赶忙劝慰了一句:“啊不是,你听我解释,其实这青墟门的祖师爷青墟子,据说是从前归墟宗的末代弟子,不知道前辈额是否和我青墟门的祖师爷有故交?”最后一句其实是叶握瑜试探性的问的一句,其实想想也不太可能,毕竟她才多大年纪?
“青墟?”嘉懿并不认识这个叫青墟的修士是谁,但从叶握瑜后面所补充的话语中可以得知,这青墟子是归墟宗最后一代实力最强的一个剑修,千年前归墟宗经历道法末劫,因而灭门。时年天降暴雪整整百年将这青葱郁郁的瀛洲山各处山峰,都变成了茫茫的雪域高原。
山移水换,青墟门如今日渐鼎盛门派弟子众多,如今还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年的归墟宗呢?嘉懿从叶握瑜的房里出来,正好碰上几个在青墟门中服侍主人家的丫环,她衣衫有些不整,加上神色匆忙的关系很容易就被人误会:“二公子,二公子奴婢奉掌门的吩咐,过来请二公子去议事厅议事。”几人眼睛却是朝着嘉懿离开的方向不断瞅。
青墟门议事厅并不难找,嘉懿隐身靠近时,房中几位元婴期及以上的修士都有些感应只是没能找出嘉懿的位置。也真是因为如此,叶怀瑾等一辈年轻人才更加严肃起来,叶握瑜姗姗来迟,甫一进门就被叶怀瑾拉到了身边站着:“二弟,你身上的伤都没事了吧?”
“放心,有药宗的姐姐们给我的万玉膏,涂上一点伤口就愈合了实在是神奇的很。欸,怎么那个臭和尚也在这里?”叶握瑜放眼望去,却意外的看见无音和尚也在议事厅,各派长老和各家的内门弟子都在。
无音也注意到了叶握瑜,想起早先下午被叶握瑜扔了念珠,又被叶怀瑾指桑骂槐,无音的心情着实有些不好。也不知怎么的,无音忽然觉得自己背上仿佛贴上一块柔软温暖的棉花,耳朵上也有些痒。
无音抬手摸耳朵,又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左顾右看没发现罪魁祸首,狐疑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等众人从议事厅出来,嘉懿还是一路跟着无音,她不知道为什么一见无音就有一种相熟的感觉。
似乎,这个小和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