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很乖,见伯父正与人交谈,很知趣地选择了回避,到后院赏花去了。
和伯父生活了这么一段时间,他把魏忠贤的生活习性,脾气性格,基本摸透了。
知道伯父很忙,一般情况下,是不接待客人的。
而能到他府里被接待的,肯定都是很重要的客人。一般的来访者,别说被接见,门都进不了。
每天等着前来拜见的人不知有多少,又有几个能被接待?最后还不是悻悻而回,接见遥遥无期。
总之,能被接见的,都是魏忠贤以为顶级重要的人。
而能在书房一边品茶,一边交谈的,更是寥寥无几。可以说高规格待遇,关系绝非一般。
今天这个客人做到了,其身份的尊贵不言而喻。
在花园转了一会,他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到了前院,往书房一瞅,伯父还在与人交谈,客人没换,还是那个人。
这是个中年人,四十多岁,留着络腮胡须,浓眉大眼,像个武士,却穿着很普通的衣服,有点像乡下土包子。
按照魏忠贤的习惯,他接待客人用的时间一般不会太长。
如果接待每个人时间都不受限制的话,他时间明显不够用。
他一天到晚光接待客人就行了,根本不用考虑干别的事了,更别说陪皇上聊天了。
事实上他每天都要到皇上面前报到,替皇上分忧。
陪皇上的时间自然是不能减少的,那就只能削减在府里接待客人的时间。
毕竞在府里,他还有别的事要做。比如喝茶,与人下围棋,各种休闲。一天到晚的工作,还不把他累死?
因此除了限制接待人数,还限制接待时间。
到了一定时间,不管你所谈的事有没有说完,要求有没有实现,都需要闭嘴了。
这时魏忠贤会端起茶杯。
这是喑号。
明白人,知道时间到了,便知趣地起身告辞,等待下一次机会。
有些人要求没达到,见一次魏公公也不容易,很珍惜这次机会,便想多说几句。这时站在一旁的家人便会拉长腔调,大声喊道:“送客!”
不管你愿不愿意,有多尴尬,你都得起身告辞,并给魏王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可能你从此被拉入拒见黑名单,永远也见不到魏王了。
但今天这个人很反常,魏王不但和他谈了很长时间,身边还没有家人,可见二人谈的事很私密。
这个客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魏良又等了很久,二人才走出了书房,又谈了一阵,那个人才拱手告辞。
直到那个人彻底从视线中消失,魏忠贤才转身回了书房。
这时间己占用了魏忠贤不少的消闲时间,按以往经验,不会再有客人来访了,魏良可以进书房找伯父聊家常了。
魏忠贤正在品茶,见到他进去,示意他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你来这儿很久了,对吧?”
“不,也刚到,”魏良说道。
“你别以为伯父没看到,我虽然坐在这儿,但院子里的一切,都在我把控之中。你一进院子,我就看到你了。你向书房走来,及至见我和人正在交谈,就躲开了。”
“是的,我以为伯父在书房品茶,那知您还在谈论公事,所以我就选择躲避了。”
“这次会见很重要,谈论的话题太多,所以时间超越了预期,好在谈的很好。”
“这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客人。”
“是的,对于我来说,他太重要了。本来,我还想邀你一同参加这次谈话的…”
“我?我哪有这资格,伯父与人谈的,都是国家大事,我应当回避。”
“不,这次例外,和国家大事没有一点关系。我们之间,谈的纯粹是私事。”
“有这么重要的私事吗?谈这么长时间。”
“当然重要了,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这么重要的客人,当然想。”
“那我就告诉你,他叫雷贵。”
“没听说过,”
“那么,在西北晋陕一带,有个三河寨,你听说过吧?”
魏良的脑子在急速地旋转着。
这几年,他在大青山,接触了不少英雄好汉,由一个孤陋寡闻的农村孩子,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消息灵通的人。
他交结的好汉,来自五湖四海,即使他不下山,也能听到天下许多神奇的故事。
关于三河寨,他也有一些听闻。
“是不是那个山水环绕的三河寨?自大宋年间,这儿便成了抗击外族入侵的前线?每次战争来临,一些英雄好汉,便去那儿报效国家,演绎了许多抗击外敌的英雄故事,从此使那儿名扬海内外。”
“不错,正是这个地方。这个雷贵,正是三河寨的寨主,同时,他也是我的一个八拜之交的兄弟。”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谈那么长时间,原来不是在谈事,而是在叙旧。”
“不,我们不止是叙旧,确是在谈事。”
“能透露一点吗?”
“当着我最亲爱的侄子,我还有什么不能谈的?是这样,我们之间谈的话题,是关于我身后事的安排问题。”
“什么?身后事?啊,伯父,你疯了吧。你这么年轻,不,你身体那么好,寿命长着呢。不说活千岁,但几十年应该没问题的,现在谈这些事,是不是太早了?”
“话是这么说,但人生死无常,还是提前做些准备好。”
“可是您这也太超前了啊。”
“这只是你的理解,其实,你不知道,我是为自己提前修墓。”
“提前修墓?那也与三河寨没有关系啊。”
“昨会没有?不但有,而且大的很。我希望我百年之后,能葬到三河寨的凤凰山下,那地方太美了。”
“怎么?您百年之后不归葬老家坟地?”
“我倒是想,可现实不允许啊!”
“为什么?”
“你知道,伯父是做公公的人,按照我们行内的说法,净身之后,就不能归葬祖坟了,这会使先人蒙羞,灵魂不得安宁,并且不利于后代子孙。所以做公公的,百年后,无论生前地位如付显赫,都是随便葬了,都成了他乡孤魂野鬼。”
“这…”
“你不必难过,我陵选在凤凰山,还有更一层的意思,就是我不想把自己的墓造成平民墓,你看我现在都成九千岁了,地位已经超过一般亲王,可是,我的长眠之地,却只能和普通人的一样,我心实在不甘。”
“您准备为自己建一个怎样的墓园呢?”
“当然是超豪华版的,帝王级别的。不为别的,因为我有钱,我必须把这些钱带往我的墓地。生前我不敢享用,百年后,要让它们永远陪着我。”
“可是,私自建陵,是越制的。您这样做,一旦走泄了风声,是要被治罪的。”
“所以,我才把陵建在大山之中,这个地方,便是三河寨的凤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