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柔、虞翻在城头上备战之余,望见土山上有许多人忙忙碌碌,不到一个时辰便竖起了许多架子。
土山比城墙高着两三丈,二人仰视,看不到全貌,似乎有几十个水车立在山上,水车后边又有一排高架,每座高架上又有巨梁。
二人看了半天仍是不明所以,难不成徐荣要用水车抽干护城河里的水?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水车架在山上,又离得河边甚远,就算你能抽水,这护城河与数条河道相连,乃是活水,你确定能把水抽干?
他们又看向山下,只见山南山北各立着一座大约五千人的军阵,阵中旌旗招展,几座巨大的吕公车被推到阵前。
吕公车全名叫临冲吕公车,是一种巨型攻城战车,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战车。
车身高数丈,长数十丈,车内分上下五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车中可载几百名士卒,配有机弩劲矢、枪戟刀矛等兵器,车身还配有破坏城墙的设施如攻城槌等,下有轮、轴用以推进,活脱脱一座移动的堡垒。
吕公车是古代攻城战中的极品器械,由墨家改进后可以分拆组装,更加方便随军征战。
高大的吕公车几乎与城头一样高,要是顶住城墙,则士卒就可以源源不断上城作战。
全柔见了,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令他不解的是,除了吕公车外,剩下的几乎全是云梯。
云梯是一种攀登城墙的工具。一般由车轮、车身、梯身、搭钩四部分组成。梯身可以上下仰俯,靠人力扛抬,架到城墙壁上。梯顶端有钩,用来钩住城垣。梯身下装有车轮,可以移动。
全柔心道:“你这器械倒是唬人,我且看你怎么过河?”
这时,城上、城下的会稽军卒忽然听到土山上鼓角齐鸣,遥望山上只见旌旗晃动,似有大事发生。
全柔、虞翻手搭凉棚,向土山上张望,却见那貌似水车之物缓缓转动起来,由慢而快,越转越快,越转越快……众人心中忽然生出不妙的感觉。
顷刻间,空中无数黑点向城头飞来,越飞越近,越来越大……
那些士卒看到无数小孩儿脑袋大的石弹劈头砸下,他们便随着一声声闷哼和惨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石弹如冰雹一般覆盖了与土山平行的整段城墙,城上士卒被成片砸倒,砸死砸伤不计其数。
全柔被身边的一声惨叫警醒,立即大喝一声:“举盾!”慌乱的士卒,有盾牌的迅速将盾牌举过头顶,没盾牌的赶忙躲到女墙下边。
虞翻一改文士风范,一杆长矛舞动如飞,将砸来的石弹打得到处乱飞。
他周围的士卒正拼命顶着盾牌接受石弹的洗礼,却又被横飞而来的石弹打中,纷纷哀嚎倒地,抱着头脚不住翻滚,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一会儿他觉得臂酸手麻,气力不济,而天上石弹却似不要钱般源源砸来。
慌乱之中他也顾不上身份,跟士卒一块儿蹲到女墙下边,心里一个劲儿的骂娘。
事发突然,都无防备,而转轮炮车又不是太精准,噼里啪啦砸了一大片。
河岸上,矮墙后边的留赞士卒也被砸得头破血流,惨叫声接连不断。
弹雨有不少越过城墙落到城内,在城墙下待命的士卒本就看不见城外的情形,突然被砸,心中惊惧,也顾不上队列,都乱哄哄地抱头鼠窜。
正在城墙下组织青壮的王朗、许靖突然遭袭,在盾牌手的保护下迅速向城里撤退了数十步。
慌乱之中,幸有军校在数十步外收拢士卒,重新列队,才没造成士卒溃散。
王朗脸色苍白,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想今日定能将填河士卒射杀不少,结果人家兵马未动,自己这边已经死伤累累了。
他偷眼观瞧身边的士卒,只见他们眼神惊惧望向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他顺着士卒的视线向前看去,却看到了一百多具士卒的尸体倒在城下。
那些士卒死状极惨:
有的砸烂了脑袋,红的、白的都从窟窿里淌了出来;
有的砸塌了胸腹,仰面倒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似是心里不甘;
还有的虽然暂时没死,腿脚胳膊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折,正惨嚎着想爬出来,旋即又被飞石砸中……
许靖养尊处优数十年,何曾见过如此场面。
他一屁股摔在地上,又以手撑地,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了。
城墙上那些举盾的士卒早已被石头震得胸闷臂麻,却又咬紧牙关死死坚持,因为他们身边的袍泽死得比城下的更多,更惨。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众军卒正在城头苦苦支撑,却没有看见漫天石弹中夹杂着二十枚百十斤重的大石球砸向城头!
有几枚撞到墙面上,又被城墙反弹,砸向河岸边的矮墙!
巨大的力道将夯土城墙外层包裹的砖石砸得垮塌一片,崩飞的砖石又劈头盖脸地乱砸,护城河边矮墙后的士卒顿时被砸倒了一片。
留赞看得胆战心惊,猛然间又听到上边轰地一声巨响,他急忙回头向上看去,望见城上女儿墙被巨石砸中,整片城垛四分五裂又向这边塌来!
他心中骇然,颤声大喝:“快撤!”带着士卒便向城门奔逃,那些士卒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只恨爷娘行房时偷懒耍滑给他少生了两只脚!
留赞本就跛脚,跑得不快,身后士卒一冲,被推倒在地上,眼看就要踩踏成泥。
幸有几名士卒眼尖,蜂拥之中,扶之不及,只好拽着两脚,将他倒拖入城。
巨石源源不断砸到城上,那些盾牌抵挡转轮炮车的石弹已是勉强,撞上巨石便如纸糊的一般,与它的主人一块儿被砸得稀烂!
巨大的石球又从城上弹起,有的几经周折改变方向,顺着城墙飞奔滚动,有的在里外两片女墙之间来回横撞,更有几块力道大的,竟顺着来时的方向,从城上弹起老高跃入城内,连蹦带跳,闯入重新站好的队里,滚出几条血肉胡同来。
大小石弹不停砸落,如满天流星一般源源不断,仿佛用之不尽,取之不绝。
城上城下,军心大溃,再无敢守之人,再无敢战之兵!
上万士卒,尽皆破胆,惶恐奔逃,哭喊声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