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小沛,刘备府邸。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前,点名要见糜竺,说是家中出了大事。
糜竺闻讯,对刘备告了个罪,出门询问。
来的正是糜府的管事,他行色匆匆,满脸灰败。
糜竺见他如此,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觉,他赶忙问道:“你怎么这副模样?家里出了什么事?”
那管事慌里慌张地说道:“主君,主君,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咱们,咱们家里……”
“你莫要惊慌,慢慢说。”
“主君啊,你快回去看看吧!咱家盐场遭了海匪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抹起了眼泪。
“啥?”
糜竺闻言,大吃一惊,满眼的不可置信。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他家的盐场里可是养着数千护卫家丁的!
不仅如此,临近岛上的海匪也都与他精熟,就说是他养的也不为过!
这怎么还抢起自家的东西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他有些沉不住气。
那管家气急败坏地说道:“昨夜亥时,海匪同时袭击了咱家的三处盐场。
天寒地冻的,大家伙儿睡得都早,一时无备,便叫海匪得了手。唉……”
糜竺听了,惊得睁大了眼睛,脑袋里只觉得一阵晕眩。
他手抚额头,又问那管家道:“具体损失如何?”
“全完了,全完了啊!呜呜呜……”
那管家说到痛处,泣不成声。
“啥?你,你先别哭,快给我说说,到底损失了多少?”
糜竺被那管家吓得不轻,他心急如焚,而那管家却总说不到点子上,不由疾声催促。
管家啜泣半晌,又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主君,咱们家三个盐场的存盐、晒盐的器具、库里的金饼铜钱全被海匪抢走了!唉,这帮天杀的贼人啊……”
糜竺听罢,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管家见他身子一阵摇晃,眼见就要摔到地上,忙将他扶到门口的下马石上坐下。
他呆愣半晌,忽然问那管家:“盐场里的人呢?人没事吧?”
那管家听了,又捂着脸蹲在石头边上“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糜竺见他那熊样儿,心里更是焦急万分。
他用力拍了拍管家的后背,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道:“你哭个屁呀!咱们的人咋啦,到底咋了嘛?”
“咱们的护院家丁就逃回来了百十来个,没逃回来的,不是被海匪杀了,就是被抓到了船上。呜呜呜呜……”
“那……,咱家的盐户呢?”
“咱们,咱们的盐户,连同家小,一万七千多口,全给抓走了,一个也没给咱们留下啊!怎么办啊,主君?咱们怎么办啊……”
“噗——”
没等管家说完,糜竺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四仰八叉晕倒在石头上,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瞅着天上的几朵白云,一动也不动。
徐州首富——糜家就是靠着煮盐发家的,即使后来家大业大,食盐的利润仍占了总收入的六到七成!
其余收入中占比重较大的粮食和丝帛,靠的是都贩运赚钱。
唯有食盐,产、运、销一条完整的利益链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占了整个中原盐市的七到八成。
从一开始朝廷实行盐铁专卖时,糜家就冒着天大的风险,偷偷摸摸地贩起了私盐。
到后来,朝廷放松了对盐业的管制,糜家想方设法蚕食官办的盐场,开始煮盐、制盐,并逐渐发展壮大。
桓、灵二帝时,党锢开启,官场震怖。
糜家抓住机会,利用各种明的暗的手段,逐步垄断了北方的食盐市场。
其间经历了多少艰难曲折,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没有人比糜家现下的当家人——糜竺的心里更清楚。
盐业,这块巨大的肥肉,不知道惹了多少世家豪强的觊觎!
那时的糜竺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无数饿狼盘踞在糜家周围,通红的眼睛,锋利的爪牙,那贪婪的口水流成了河……
为了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糜家利用自己庞大的财力豢养了一千多位穷凶极恶的门客、上万装备精良的私兵和数股隐匿了姓名的海匪!
以至于那些想凭借手中的权势向糜家伸手的世家豪强不得不一再权衡利弊,都不敢承受与糜家为仇的后果!
然而海上风波起,旧匪换新匪。
糜家数代努力,竟一夜归零!
“主君啊,你快醒醒吧!你可不能有事啊!呜呜呜呜……”
小沛城中响起了糜府管家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就连闻声赶来的枭雄刘备在得知糜家的遭遇后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