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的头被他们用黑色的袋子盖住了。
当然，这不是为了陆华的隐私。
如此罪孽，他已经不配享用任何人权了。
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各位不看到他们的脸。
陆华的脸之前还是出现过在各种场合上的，所以不难认出来他就是曾经海市的陆家家主陆华。
所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把陆华的脸盖上了。
但是他身上依旧染血。
而且这出血量……的确有点过分了。
看他脚步虽然因为被夺去了视野而蹒跚，但是腿脚还是结实有力的，说明这不是他血。
陆子野给他重创是内伤，而且暂时不会让他毙命的那种。
因为陆子野有很多的话要问。
陆华的出现也算是给了各位宾客们一个交代了。
“就是……他吗？”
“竟然真的进了里面去。”
他们不经意间和这人拉开了距离。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惜命，毕竟他们在这世上得到了很多，他们舍不得离开。
不过有些是有良心有责任，知道自己承担的太多，万一死了，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所以他们害怕自己被这个可怕的杀人狂伤了自己。
各位龙组的人突然转身，面向了他们。
这让他们再次抖了一抖。
在这里被龙组的人拿下的感觉，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可这次不是。
龙组的人为了感谢他们的配合，也是按照陆子野和楚诗合作的最基本，不伤楚家的根本这种原因，不能彻底得罪了此刻在这里的各位。
所以各位龙组的“机器人”们开口说道：“我送您回家。”
最先答应的是那个软饭女婿。
他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了龙组在外面的名声，他最先答应了。
“送我送我！”
他或许想的是，龙组的人在的话，或许他可以跟自己的夫人交待了。
他嘱咐道：“你们不能说是在会所保护了我，你们得说我是在开会，而那杀人犯的事儿你们原样说就是了。”
“好。”
龙组的兄弟竟然答应了。
另外还有一些状况和他差不多的也是答应了。
龙组的人真的是拿的出手的好工具。
另外一些人在龙组给的绝对安全感下，也是答应了。
剩下的就是自己有保镖的了，他们无所谓给家里交待，自己的安全也有保证，自然是自己对自己负责了。
在领班的组织下，会所今天的营业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池经理去哪儿了？”
……
在第九层。
楚诗刚得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所以你是说……我的父亲，楚树他并非我的父亲，我是……楚玄明甚至可能是楚稀他们某个人和那个可怜的……我的母亲……”
楚诗捂住了嘴巴。
她有些恶心的感觉，心理性地胃部翻涌想要呕出来了。
幸亏此刻的楚玄明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样貌。
不然楚诗看着他的那张脸，也是要吐的。
陆子野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难道他们觉得自己的智商很高，基因很好？那何必去找这些高文凭样貌优秀的女孩子们来弥补这一不足？
楚恒似乎看出了陆子野的怀疑。
他说：“这是楚稀的计划。”
楚恒现在直呼其名，也是因为他现在也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位楚家的长辈，按照血统来说，全都乱了。
“楚稀想把楚家打造成真正的大家族，子孙繁茂，而且都是优秀的子弟继承家业……每次最后留下来的那个孩子，都是经过了他们各种考验的，就算平庸”
陆子野嗤笑：“他野心倒是很大。”
竹林村那些人说他们是小偷。
把东西偷来然后兢兢业业守着，陆子野讥笑起来。
陆子野蹲下来。
那被陆华当成了素材的女孩，脖子上一刀几乎把她的头颅给砍下来。
陆子野可以看到碗大一个横截面，恐怖如斯。
陆华下手也是真的狠，这样年轻漂亮还富有才华的女孩子他就这么轻易地就夺去了她的生命来。
陆子野的手覆盖了上去。
陆子野将她的头重新接上，抹去了伤口。
只要擦去身上那些血渍，她的遗体完好无损。
祁红为她合上了眼睛。
楚恒惋惜道：“我会去好好安抚她的家人的。”
楚诗咬紧牙根。
走廊上一个个窗口。
或许是因为他们还年轻，因为这一代还没到年龄，所以这里大部分是空着的。
不过她那个纨绔兄弟前些日子讨到了老婆……
家主一向对他疏远。
不，或许家主对所有的孙辈都是疏远的。
我们常说隔代亲，一般爷爷辈的人都是尤其疼爱孙辈的。
但是家主完全没有。
也对，根本不是孙辈，而是他们的后代……
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制作出来，随时会因为不满意就处理了的残次品，哪儿来的感情呢。
楚诗站在这里的时候，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带着血糖仪进入了走廊上的一个房间里。
楚诗这才意识到，走廊上并非全都是空的，还是有个房间有人的。
她走了过去。
对方显然也是认识她，表情吃惊。
“楚诗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家主选择了你？”
因为她戴着口罩，声音有些模糊。
“这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之前家主没选过女孩儿的。”
他怕是误会了，以为楚诗是家主病重，选出来的下一代这就可以知晓这个地方了。
他已经开始琢磨起来了。
既然下任家主是女孩的话，难不成要开始找男人接种了？
没想到后面楚恒也走了出来。
“楚恒少爷！？”
他诧异怎么是两个人？
难道是因为两人都还年轻，所以最终选出来了两个人来支撑这偌大的家族？
在他还在思考原因的时间里，楚诗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怀孕的女孩。
她被捆在了床上，无法动弹。
而且为了不让她咬舌自尽，甚至把她的嘴巴也束缚住了。
“小姐……”
那医生拦了一下她。
楚诗眼神冷漠地转身，她问：“你认识我？是因为当时我也是在这里出生，所以你对我格外熟悉。”
她说对了。
当时医生被派遣到这里来的时候，也被这诡异的行为吓到了，奈何楚家给的薪水奇高，像是他几辈子都赚取不到，所以他心动了。
就算知道这事儿违背纲常，灭绝人性他也在这里安心工作下来，半年能回家看顾一次，看到自己的父母有了治病钱，生活也越来越好他也接受了自己的这份工作。
只是在这里造成的阴影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婚配，他年纪也的确大了，父母为这事儿整日犯愁。
可是他真的怕了。
而楚诗其实是那难产的可怜女孩，他第一个亲手剖出的孩子。
他又怎么可能没有特殊的印象……
楚诗不只是现在样貌惊人，生下来的时候就样貌可爱到惊人。
他记着这个女孩。
医生低头。
“是……小姐你难产出来差点窒息，你是我亲手救回来的。”
楚诗问他：“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既然救了我你应该是个好人的。”
“我……”
他回答不上来。
人生各有苦处。
他如果当时不接下这份工作，他现在就是一人孤寡，父母可能不会有晚年，会早早地患病死了。
但是他现在无妻无子，也是事实。
他不知道……
也许当时做出选择的不是他，而是命运吧。
楚诗眼神复杂。
她发现了……
楚家就是一个巨大的旋涡，他把人们都吸引进来，然后把他们扭曲成了虫子。
“给她打了孩子，让她走吧。”楚诗说道。
“……小姐。”
楚诗问：“你没看到她不愿意？”
楚诗看到了女孩挣扎崩溃的眼神。
医生低声道：“她们把孩子生下来后楚家会给他们家人百万补偿，没事儿，雌激素会让她们爱上自己的孩子的。”
“很多女孩最后都接受了……”
楚诗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说她现在不愿意！”
医生抬起一双憔悴的，无神的双眼。
若她愿意的话，楚诗的态度也不会如此坚决。
若对方是谋求钱财的话，楚诗也只会觉得她的选择错了，而不是为她解绑。
“让她回家……”
楚诗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她母亲那个可怜女人的母亲，他们最近还擦拭着女儿老旧泛黄的照片，每日给她供香。
“算了。”
楚诗对着楚恒说道：“你能不能给她找个医院……”
最重要的是能保密消息的。
要不然这女孩大概是无法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的。
楚恒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床上的女孩流出眼泪来，顺着眼角落在她的枕头上，洇湿了一大片来。
楚恒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扶起她来。
“谢谢……”
也不知道她是虚弱，还是情绪激动。
她跪在了楚诗的面前。
她连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
楚恒把他带走了。
外面祁红也背起了那可怜被害女孩的尸体。
因为家中有个纨绔少爷适婚，而且刚娶妻，所以他们开始寻找女孩子要安排挂在他身上的子嗣了。
幸好只有几位。
被陆华当做素材的，有他从楼下拉上来的陪酒公主，当然也有这里完全不配合的……
刚才走下去的晋夫和刘青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他们带着陆子野给的钥匙，让龙组的人上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
“卞先生！卞先生！”
他们找的自然是那个迎接了陆子野他们的面具男。
他是这里最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陆子野皱眉。
“卞？还是边？”
这是个很少见的姓氏。
陆子野猜想到雁城这种稀有姓氏的人很多吗？
“快把消息传给主家！”
“啪！”
想打电话那人，被一拳头砸在了手机上，手机像是高尔夫球一样滚远了。
能打的自然现在就跑了上去以自己的武力抵抗。
可是纵使他们已经是楚家选择保护这么一个次等秘密基地的地方，但是人还是少。
就算龙组的兄弟三个打一个，还是把他们降服了。
很快整个九楼就被控制住了。
他们还发现了另外一个女孩子。
她怕是刚被抓过来的。
陆子野看着她被拧断的手臂，无奈上前救治了她。
“谢、谢谢您。”女孩惊讶道。
她以为陆子野是厉害的骨科医生，轻易就把她的手臂复位了。
陆子野当然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陆子野也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
楚诗坐在了随手搬来的一把椅子上，她平时里落在脸侧的碎发都要精细算计好，怎么看上去才让她看起来更楚楚动人和可怜，现在她却把五指插进了头发，现在思绪也和她的头发一样杂乱。
陆子野坐到了她的身边。
问：“怎么了？既然你想要楚家这未来都是你的产业，这就受不了了？”
楚诗抬起头来。
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没了魅人的劲儿，但是多了点倔强来。
“我可以！”
她坚定地说道。
“那就好。”
楚诗看向了陆子野沉默了。
陆子野歪头，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楚诗半晌之后开口。
“这衣服真不适合你，你快去换了吧。”
陆子野提醒他：“我换了，那楚玄明可就不存在了。”
楚诗问：“那一路上昏睡的家主……楚玄明都是你？”
“是我。”陆子野也承认了。
其实他们俩谈话的地方有点微妙。
这就是陆华害人的地方。
他选择在这里的理由也很正常，这里绝对的隔音。
但是微妙在，这里……好大一张床。
甚至旁边的柜子里摆了许多的工具。
看柜子看起来是书架和展示架，玻璃门，清楚地展示了里面春宫景色。
陆子野皱眉。
可能就算外表没变，他们的心理也是在衰老的，很难起波动了，所以才搞了这么多工具来辅助。
陆子野讥讽。
既然那么难，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呢？
为了楚家后续子嗣血统依旧纯正？
陆子野搞不懂，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地要去害人。
楚诗再次开口：“楚玄明……死了？”
陆子野点头：“嗯。”
楚诗再次低头，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里。
楚诗不知道庆幸好还是悲伤好。
“我……可以成为家主了？”
陆子野说道：“我可以帮你。”
楚诗问他：“你怎么帮我？”
陆子野说道：“我可以以楚玄明的样子，告诉楚家人你就是我选择的下一任接班人。”
楚诗皱眉：“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陆子野摊手：“其实楚家的东西也都是我的东西，况且我要真把楚家毁了那也是不负责任的情绪所为，我知道。”
“楚家一旦倒了，有很多人会失业。”
说到这里，指着外面说道：“哦对了，他们是这种丧良心给楚家做脏活儿的人失业就失业咯。”
楚诗看向外面。
今天她见识了两次，原来的好人是如何被楚家污染成黑的，被楚家这个旋涡扭曲的。
楚诗说道：“如果一个好人拥有更多的权利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
她看向陆子野。
“我觉得我是这个人，你也是。”
陆子野摆了摆手。
或许他的动作在楚诗看来有几分像是在自谦。
外面忙忙碌碌。
龙组的人收集证据，钳制这些干脏活的人，然后把他们打包带走了龙组审讯，定罪，处罚。
龙组是有这个权利的。
可能就是因为外面的情况混乱，所以陆子野才只能和楚诗在这好大一张床前面说话。
陆子野站起来：“那祝你成功。”
楚诗先陆子野一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陆子野只能出一张脸，剩下的环节需要她需要自己来完善。
第二天楚家还是上了新闻。
深夜龙组来了楚家名下的金碧会所，一次带走了一黑衣人，护送了会所内宾客离开，第二次，带走了多人。
没想到下午就给了消息。
是楚家会所内有人包庇逃窜的罪犯，所以带走了罪犯，也带走包庇他的人。
陆子野也在其中一辆开往龙组的车上。
他要去问个明白了。
这是辆商务车，车内空间很大，足够陆子野的翘起二郎腿来。
陆子野的腿还抖了起来。
他这个动作说明他也是紧张。
他感觉自己就要接触到真相了。
龙组给陆华安排了豪华套房。
那是个六面惨白的房间，墙面柔软，里面空无一物。
甚至有些分不清边界来。
陆子野倒是也懂。
这种地方把人关上几天，人就会疯的。
陆华进来之前换了一身白色的囚服，身上也没有了血渍。
他几乎和这个纯白的房间融为一体。
陆子野进来的时候，龙组的兄弟给他搬了一把椅子来。
他和那把椅子怕是这房间里唯一的颜色了。
陆华找了个墙角，正扶着墙站着。
“你来了。”
陆子野低声应了。
“嗯。”
陆华回头，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子野。
他现在穿着有些不适合他的老成衣服，那是为了扮演楚玄明而穿的。
反而给陆子野加上了些年龄感。
陆华的竟然发出了感叹：“没想到一转眼，你年纪也不小了。”
“……”
沉默之后，陆子野突然笑了起来。
“你是在给我摆父亲的架子吗？”
陆华也自嘲地笑起来。
“哦对了，你已经知道了。”
陆子野很好奇，问：“你恨我？”
陆华却摇了摇头。
他能这么快的出来的答案，那么说明是真的，不是说谎。
陆子野眯起眼睛：“你不恨我，想要故意把我养成废物？”
陆华呵呵一笑：“我其实是想试试，天生仙胎，能不能被人养成废物。”
陆子野却说道：“你也知道那句话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陆华也好奇地问：“是宫九一直在帮你吗？”
陆子野否定了。
“不是。”
陆华是以为，就算他一直在放纵陆子野，想看他变成无能废物，但是其实宫九一直在暗中教导陆子野。
但其实宫九从不计较陆子野的对错。
恶少陆子野改邪归正不再欺男霸女之后，他的确高兴，可是他之后说的话也证实了，他之前从没有试图去改变过陆子野什么。
宫九是陆子野的保护者，但不是引路人。
陆华的眼神向上。
“那是谁呢？”
陆子野回答：“是我。”
是他，他来了。
陆华不明白陆子野的意思，他也不能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了。
陆华想不明白。
陆子野也有问题想不明白。
“你既然不恨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当时我死了，那颗蛋怎么落到了你的手里。”
“是我抢的。”
陆华说道：“几百年前，楚家人分食不死鸟的尸体的时候我也在，我们吃了，然后一把火把你烧了。”
“他们以为烧了就算完了。”
“但是没想到火才是你的命源，烧了你的地方留下了一颗金蛋，之后我带着它过了几百年，然后那一年……它终于裂开了。”
陆子野问他：“就这样？”
陆子野知道人性都是复杂的。
有些人犯错其实并非是早有预谋，而是某一个瞬间的顺势而为。
然后造成不可逆的后果，后来就只能将错就错了下去。
所以陆子野似乎想到了。
“你……当时不会是突发奇想，就把我往坏的路上领了吧？”
陆华捂着脸，自嘲地笑着夸张。
“是啊！你还是那么聪明！”
“我就是想看！无所不知的你！无所不能的你！不老不死！不灭不亡的你！所有男人都崇拜地你！所有女人都喜欢的你！变成这副和我一样的废物！”
陆子野似乎从他情绪化的几句话里看到了他的本心来。
“……你很介意你儿时变成乞丐的那些日子？”
陆华僵住了。
陆子野又问：“你喜欢的女人喜欢了我？”
陆子野继续问道：“是谁？不是林书吧？”
陆华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变化。
陆子野也确信了一件事儿。
“看来不是林书。”
因为他听到林书的名字毫无波动。
陆子野庆幸，林书倒也没那么人人执着。
“那是谁呢？”
“素素？”
“……”
陆华的眉毛跳动了一下。
陆子野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不过看起来这百来年对你来说，很充实啊，你似乎释怀了不少。”
“恭喜你。”
这百年来，陆华已经错了很多事儿。
从他第一次为了隐藏身份失手杀了自己的亲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