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父母总是频繁的吵架,吵架的原因大致分为,柴米油盐,工作不顺,我不听话,我学习差,别人家孩子又得了个什么奖,以及别人家孩子又考了年级前十名。我爸在某单位当司机,我妈好像尝试过很多次创业,在家养鸡,养鸭,养平菇,甚至养蝎子,后来又在家倒卖柑橘,不过好像都没做多长久,反而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她在外面卖衣服收入还不错,但是,我爸似乎看不上我妈这个营生,他保守的思想里总觉得我妈不应该在外面摆摊卖货,她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但架不住我妈生意还不错,能挣着钱,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过我妈的摊位他可从来不去,直到小学三年级一次,我和一同学因为玩的太晚忘记了回家的时间,那时候太害怕回家挨揍,所以干脆一拍即合来个离家出走,那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过夜,那一夜,年纪小小的我和同学睡过河边,但因风太大,又不得不睡桥下一个垃圾场,而垃圾场实在太臭,又不得不在夜深人静的街头四处流浪,可是从未感受过这种经历的我俩不仅不想回家,反而乐此不疲,我们从未去想过,如果当时有人贩子会怎样,如果有任何危险会怎样,毕竟我们那个年代的娃,从小都是散养的,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独自上学,独自回家。直到第二天,父亲终于在老家的小溪边逮到正在捉螃蟹的我俩,事情才算告一段落,那次之后,父亲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妈,认为是她天天忙着摆摊子,疏忽了对我的管教,从此我妈本该蒸蒸日上的生意就此断送,其实我爸一直没意识到,他才是我不敢回家的原因,他从来不和我进行有效的沟通,俨然一位独裁者,所有的理由都是为我好,一不如他所意就是一顿揍,哪怕他当时多听听我的心声,或者多从我的角度分析一下问题,但他的世界观都是有框架的,认为一切都是一成不变的,认为人只要读书未来就是被安排好的,相反,我却是个折腾的人,不喜欢条条框框,更不喜欢一成不变。
一次和王贤聂树的聊天中,我聊到了最近的烦恼,家也不想回,学也不想上,倒想离开这个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靠自己的本事去闯荡闯荡,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哪里来的自信,总觉得自己一定能成为人中龙凤,大展宏图,而他俩,居然也有着同样牛逼哄哄的自嗨属性,三个人对未来的幻想聊的那叫一个带劲,越说越上头,最后干脆决定付诸行动,于是那个下午,我们迅速的规划好了接下来行动的每一个步骤,方案通过只等出发!
晚间,趁我父母出门打牌,我熟练的摸到他们房间,我爸有个存钱罐,平时我总在里面悄悄抠点钢镚来花,一次不能太多,一两个就行,多了怕被发现,今天我赌他回来不会去看存钱罐,于是把能抠出来的硬币全都抠出来,五毛的,一块的,还带了几张十元纸币,我也没细数有多少钱一股脑儿全揣兜里,然后翻开衣柜,里面有一条玉溪烟,赶紧从中间抠了两包,为了不被发现,把向外的那两包摆成整齐的样子,然后拿了根我妈打毛衣的针,从办公桌底下刨了几下刨出个信封,信封打开,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再把信封关好送回原位,这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用猜,我就是一个惯犯。做完了这一切后回到房间先清点了一下收获,两包烟,加上硬币总共三百五十块钱,感觉应该够我自己用了,就是不知道其他两位的战况如何,想了想,既然要去闯荡,那必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任性,于是提笔写了一封信告诉父母,请不必为我担心,将来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时再尽孝道。一切妥当后就在对未知生活的美好幻想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周六,中午吃过饭后,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暗号,打开窗但只看到聂树一人,也没多想赶紧把背包扔了下去,然后悄悄从正门出去,两人接头后如释重负般向着未知世界奔去。
“王贤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你们先碰头吗?”我放慢脚步问道。
聂树一脸嫌弃的回道:“算了算了,他就是他妈个怂逼,临阵脱逃了。”
我:“我操,简直是个水货啊,对了,你搞了多少钱?”
“啊?我……我一分钱都没搞到。”聂树不好意思回道。
我并不意外,因为我很了解他,但我还是停住了脚步:“你一分钱没搞到,那还跑个毛线,你俩怎么都是水货呢?”
聂树又拿出他那贱兮兮的绝招:“这不有你在吗?你的本事我绝对相信,我虽然没搞到钱,但我拿了这个。”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两包中华烟,他家有钱,比起我爸藏在柜子里,只有招呼客人时才拿出来的玉溪而言,中华对他们家太平常了。我盘算了一下,虽然没搞到钱,这两包烟也算入伙吧,大不了把烟便宜卖了。
为了不被家里人逮到,我们按计划先坐船从河对面的云南地界出发,由于绕了路,到达市里面都接近天黑了,没有买到去目的地的车票,无奈只能想办法在市里住下,然而兜里的钱现在必须要计划着用,晚餐就只能一人啃个大菜包子,这儿车站和火车站是一个地方,所以街面上的旅馆就比较贵,为了省钱,我们只能绕到火车站背后那条街,果然,这儿就便宜了很多,旅店老板是个大胡子,有点胖,如果不是他见我们要住店满脸堆笑,那长相还挺吓人。交了钱上楼,逼仄的楼道里总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我们的房间是小的可怜,一张破旧的老木头床,旧的包浆的床单和被子,瘸腿的桌椅,锈迹斑斑的铁框窗,灯光也是昏昏暗暗,好在还有个大头电视机,聂树嫌弃的心态早就从他一遍遍的抱怨中满泄而出,他想换个地方住,但我不得不理智的给他看了看剩下不多的盘缠,好在电视里《猫和老鼠》动画片的搞笑剧情安抚好了他,两人脱了鞋就钻进被窝。抽了一会儿烟,动画片也结束了,但是两人丝毫没有睡意,可能是因为没吃饱,也可能是对未知的路多了些担心,百无聊赖的时候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我们两人一下就来了兴趣,猜的不错的话,就是那个,哈哈哈,这可是平日里经常探讨的内容啊,今天终于有幸听见了,我们俩赶紧贴着墙边听边乐,激动的笑出了声。青春期的年轻人对这事那是无限向往的,虽然还是童子身,但这近距离的一次偷听仿佛又一次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更不用说后来我们在床单下找到别人用过的避孕套,墙上关于那方面的打油诗,这种种素材不得不令我们如获至宝,遐想连篇。
不知不觉我们睡了过去,但不久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俩惊醒,醒来那一刻心里泛起一丝害怕,聂树同样也有这感觉,他坐起来蜷缩在被子里,敲门声越来越响,我颤颤巍巍的问了句:“是谁?”
隔了两三秒有人回应:“我,老板!”
听到老板的声音我才放下心来,起床穿好鞋过去给老板开了门:“老板,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老板:“今天忘了找你们登记身份信息了,你跟我下楼登记一下。”
我也没自己住过旅馆,听老板这么说于是就答应他马上穿好衣服就下去,下楼前,我还是留了个心眼:“一会儿如果有什么情况,你拿着背包先从窗户跳,在车站卫生间等我。”聂树惊慌的点了点头。
我紧张的慢慢走下楼梯,老板在楼梯口等着我,刚要转角的时候老板望着前面问了句:“你们看是不是他?”我瞬间感觉不对,抬头看去竟是我的父母和聂树的父母,还有三个警察,我呆在了原地,我爸一个箭步迈到我面前死死的抓住我的双手,我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往楼上喊道:“聂树!快跑!”我想挣脱我爸,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两只手就像钢铁手铐般,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扭不出他的束缚,聂树的父母在我喊叫时已经冲上楼把他逮到了,据他后来回忆说,听见我喊他前,他早就站在了窗台上,只不过二楼对于他来讲实在太高,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却一直不敢往下跳,直到有人冲进来他最终还是选择束手就擒。
我们闯荡的梦,碎了,那晚被逮回家后竟没有一个人骂我们,双方父母还让我们吃了顿烧烤再各自领回家睡觉。后来我才知道,父母发现我写的信后立马联系了聂树和王贤的家长,就在王贤家问出了我们所有的计划并报了警,警方根据我们的计划料定我们一定还在车站附近,于是一家家旅馆挨着查才找到我们,而在这之前曾电话联系过我们入住的哪间旅馆,但旅馆的老板竟否认了我们入住的情况,也就是在那夜,火车站背后的小树林里同时还抓获了一百多名吸毒人员并且登上了当天报纸的头版头条。直到今天,谈起这段经历我都细思极恐。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到了中午才醒来,父母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的叫我起床,我走出房间后发现桌上已经做好了午饭,父母见我起床后没有过多说话只是让我快洗手吃饭,沉默的饭桌上,我无意间发现我爸边吃边抹眼泪,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