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件事之后,我爸痛定思痛,辗转反侧究其原因分析得出:不是他教育的问题,他对我的管教方法自古使然,差就骂,错就打,棍棒底下出孝子;当然也不全是我的问题,我从小到大怎么看也不是个傻孩子;更不是家庭问题,虽然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终得到的结果是环境影响了我,我是被伙坏的。他虽然学历只有初中文化,但孟母三迁的故事还是听过,于是他又作了一个独断专行的决定:给我转学。
我相信在那个看分数辨好坏的年代,总有和我相似经历的朋友,毕竟那时候接受高等教育的父母不多,对于孩子的教育只能是简单粗暴,往往只看表面,无法更深层次的去剖析问题的根源,这种压迫感也导致了我们那个似懂非懂的年纪无法正确理解父母良苦用心的这么一个矛盾局面,然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于是后来就有了“叛逆期“这个名词。
期末考试后,我把要转学的消息告诉了王贤和聂树,那个暑假我每天都在等他们打完游戏后一起到处去瞎逛,下河游泳,上山逮野兔,偷彼此家里的香肠,偶尔还去录像厅看看学习资料,能力范围之内各种各样的玩,总之那个假期父母没再给我下禁足令,玩的不亦乐乎,直到将要开学的头一天晚上,我一个人悄悄走到叶影家楼下,昏暗的路灯中,我时而徘徊,时而蹲坐,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去找她,抽完了半包烟后,她家灯也熄灭了,我就只能嘲笑着自己静静的离开。
我转学的地方不是大城市,反而是一个小镇,只因为那所中学曾经培养出一个省状元,也是我们县里考出去为数不多的清华大学生。父亲宴请了几位校领导以及即将给我上课的班主任,一顿求人办事的酒足饭饱后,他就把我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拿着行李跟着班主任走进了新校园,老实说,这儿环境真不咋样,除了操场是水泥地,周围都是附近居民的菜地,而学生宿舍就更奇葩,一二楼住男生,三四楼住女生,中间隔着一个铁闸门,班主任领着我住进了那间编号202的寝室后,稍加吩咐他便离开了,这是第一次住校,一间不大的宿舍,十个上下铺床位,室友们都是一脸朴素的农村娃,腼腆的和我打了个招呼后,就继续忙他们手里的事去了,有的在整理行李,有的在看书学习,有一个个子矮矮头发都快遮住眼睛的同学主动和我攀谈起来。
“你好,我叫王仁杰,你是新转学过来的吧?”他看我还拿着行李箱,边说边帮我接过行李箱放在角落。
我其实也不是那么社恐,想想以后要朝夕相处,干脆大声的介绍起自己:“大家好,我叫杨一漂,本来是县中学一名留级生,这不,缘分注定要让我们相遇,所以我不得不再留一级,主要是为了来和各位好汉相聚一堂,往后各方各面就仰仗大家多多指教了!”话音刚落,惹的满屋子哄堂大笑,我还学着电视里的侠客那样抱拳行了一圈礼,可能是我们宿舍的动静太大,吸引了旁边宿舍的人来围观,我转身看去突然迎来两双充满不屑的目光,疑惑了一会儿也没当回事儿,问清楚自己的床位,就开始布置自己人生中第一张独立生活的床铺。
迷迷糊糊中我被《运动员进行曲》惊醒,一看窗外,天都还没亮,我正准备捂着耳朵继续睡,王仁杰过来摇了摇我“快起床快起床,一会儿教导主任过来谨防挨条子!”从来没住过校的我也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大家一起起床穿衣服,心里难免嘀咕,怎么住校生这么惨吗?赖床还会挨打?这比在家里还严格啊。
这个鬼地方,海拔高,湿气重,整个校园都被雾气笼罩着,能见度很低,要不是跟着王仁杰,我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到哪个队伍,早操的音乐响起来,我就站在王仁杰的后面,但是他属于矮个子排的比较靠前,而我后面又是比我矮的同学,所以这个队形就相当的突兀,而我这种连课间操都不参加的人,又怎么会那些做操的动作呢,所以只能在那儿傻乎乎的杵着,很快,这个画面就引起了一个瘦高个老师的注意,他走到我面前我才认出来,昨天我爸宴请的老师中就有他一个,他也把我认了出来,他没说话,直接把我拉到最后一排,等了一会又走到我面前严肃的问道:“你怎么不动?”
我急忙答到:“我不会。”
老师疑惑的问:“你们学校没教过广播体操?”
我也老老实实回答:“肯定是教过,但我从来没参加过。”
老师皱起了眉头:“你们县城的学生也太不像话了,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开始,要服从我们学校的规章制度,跟着前面的同学,动起来!”
说完他转身继续巡查,我做了个鬼脸,心想初入门下,还是先规矩一点,于是身体极不协调的学着前面同学开始比划起来。
做完早操后,开始洗漱,一个臭烘烘的厕所里人挤人,三个水龙头完全不够用,我尴尬的拿着盆站在外围,挤进去也不是,不挤进去也不是,平时在家都是自己在卫生间舒舒服服的洗漱,现在面对这场景我还真有点手足无措,王仁杰看出了我的窘迫,他让我等等,只见他好像跟谁都熟似的,左一句招呼右一句招呼,没一会儿就打了满满一盆子水出来,他让我把我的盆儿端好,然后给我分了半盆水,我还是没搞懂该怎么利用这半盆水,只见他用刷牙的杯子直接从里面舀了一杯子,挤上牙膏,含一口杯子里的水就开始刷牙,我惊呆了,这他妈也行?这完全不讲卫生嘛。他可能看出来我的疑惑,含着满嘴泡沫说道:“都这样弄的,又不吞进去,别讲究那么多,迟了食堂可就没饭了哦。”我倒是不管他食堂里有没有饭,心想既然来了,那就什么都得入乡随俗,习惯下就习惯下吧,于是我也像他那样洗漱起来。
饭票!总觉得这是七零后以前的产物,没想到在这儿还能有幸一用,上面写着一两,二两,三两,半斤,想吃多少饭就用多大面值的票,还别说,大锅饭就是香,除了,土豆丝里偶尔有根头发丝;米饭里时不常咬到一颗小石子;白菜炒肥肉里难免吃出一些钢丝球渣以外,整体还是不错的。
这个早晨对我而言绝对是新奇的,因为第一次体验的项目真的太多了,如果能和家里那几位分享,估计添油加醋的话怎么也得聊上两根烟的时间。
终于,来到了我的新班级,班主任在讲台上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新同学,大家互相帮助,一起好好学习之类的过场话后,又让我作个自我介绍,我本来想和以前那样吊儿郎当的介绍,但发现班里的同学大多都是很纯朴的面孔,赶紧收起就几分嬉皮:“呃……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杨一漂,是县中学转学过来的,嗯……我是个留级生,成绩不好,还请大家多多关照。”说完班上响起一阵掌声,这阵仗,我可从来没遇到过,反而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么,谁愿意和这位杨一漂同学成为同桌呢?”班主任在掌声结束后问道。
“老师,我愿意!”第一个举手的正是王仁杰,虽然后面也有两三个同学举手,但班主任还是把我安排和王仁杰成为了同桌,刚才没仔细观察,王仁杰这小子也太好命了吧,前排是两个女生,后排还是一个独坐的女生,你大爷的,这可是神仙座位呀!我美滋滋的坐了过去,现在属于早自习,前排女生转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她们一个脸小小的,模样挺乖巧,另一个有些微胖,但五官很精致,后面那个女生突然拉了一下我的衣服,我转过身去打量她,这是个在这里为数不多穿衣服比较时尚的女孩,也是胖胖的,但五官漂亮,一开口我就听出她不是本县的人。
“兄弟,你刚说你是哪儿转来的呢?”女同学问道。
她这一句兄弟相称我就知道肯定也是个小飞女。
“我是县中学转来的,听口音你是市里的吧?”我得瞎猜一下,装作很老练。
“咦?你怎么知道?”她还真让我猜中了。
“看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啊?那以后就是兄弟咯!”我又抬手作了个揖。
“好说好说,能在这儿认识你别提多高兴,我叫黄心蕾,你叫杨一漂是吧?”她也双手抱拳笑脸盈盈的自我介绍起来。
她们黄家的女生性格都这么外放吗?我不禁想到了黄欣,嘿,连名字都差不多,这种女生一般都挺好相处。
“不愧是城里人,打招呼都这么特别。”王仁杰在旁边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插话道。
“什么城里人不城里人?我老家还是农村的呢,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留级生,咱俩也是好兄弟嘛”我没想过王仁杰的话里会透露着自卑,于是赶紧扯出我祖宗八辈儿的农民身份以便打消他的边界感。
“对对对,我也是农民出身,我也是留级生,不嫌弃的话,以后大家都是好兄弟。”黄心蕾这情商也同样高的一批。
“我可没嫌弃你们是留级生哦,我这学习成绩也是垫底的料,你们把我当兄弟,我肯定求之不得。”王仁杰憨厚的说道。
和我猜的没错,黄心蕾也是个刚转学过来不久的问题学生,她是市里来的,也是冲着那个省状元的名气,被父母强行转到这所小镇中学来,所以古话不是说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刚来第一天就认识了两个好朋友,看来我这社牛属性确实还蛮加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