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我身边穿梭着满脸疲惫的医护人员和各自焦虑的陪护家属,和彭林在楼梯间抽着烟等待,同时抽烟的男人中,有和我一样面色凝重的,但也有那种长吐一口烟后,一脸畅快的。彭林遗憾的说道。
“哎,这还是我第一个小侄……嘶,该是侄女还是侄子呢?”说完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伤口上撒盐,赶紧收回了语气。
我知道他也是无心提起,不过也无奈的轻声问道:“你说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都好吧,怎么说呢?各有各的优势,你看哈,如果是男孩儿……”彭林再看向我时打住了话题,因为此时,我的眼眶已经红了。
他拍了拍我肩膀,我从悲伤中回过神来,揉了揉脸,强行挤出个笑容。丢掉烟头后,我们继续回到手术室门口等候,看着一个个还没从麻醉中清醒的女人被推了出来,这才发现,原来做流产的人还特别多。
终于,护士念到徐丹的名字,我赶紧走到徐丹病床前,她虽然还没完全醒来,但眉头却死死的皱着,看的我心疼不已,我拿着纸巾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汗珠,这时护士走过来问道。
“谁是徐丹家属?”
“护士,我就是。”
“徐丹炎症有些严重,她需要留院观察一下,家属去办理一下手续?”
病房里,徐丹被打上了吊瓶,按理说麻药早就过去,但她却迟迟没有完全清醒,眉头紧锁,有气无力的说着疼,难受,我见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的叫来了护士询问情况,护士只说是炎症,医生已经开了药,输完液应该就会缓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输完了一瓶药水,但徐丹却仍然不见好转,我摸了摸她的脸,发现很烫,赶紧又叫来了护士,护士给她量了体温后,确认在发高烧,说马上去通知医生,我和彭林焦急的等待着,不知道是因为心急还是其他原因,我总感觉过去了很长时间医生也没有过来,见着徐丹那备受折磨的样子,我的心如刀绞,暴脾气实在憋不住,马上冲出病房,逮到一个护士问清楚医生的办公室,蹭蹭蹭跑上楼,愤怒的推开办公室的门,大声的问谁是主治医生,办公室里的人都被我这举动吓了一跳,然后一个女医生走过来有些傲慢的说道:“这位家属,你这么大声的闹什么闹?有事就说事,情绪别激动!”
“这他妈什么烂医院!病人还要等多久才有人去看看?要是出了问题,老子把你们医院给掀翻!”
这时另一位男医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后,稍微和颜悦色的问道:“是什么情况呢?能冷静点告诉我们吗?”
我带着激动的语气,把事情说了一遍,这时候男医生表示马上跟我一起下楼去看徐丹。
男医生看完病例表,又给徐丹量了次体温后,这才说道:“病人目前的状况需要住院,她的炎症很严重,这可能是导致她发烧的原因。”
“可是都输了一瓶药下去了,怎么还没什么效果呢?”
“这位家属,这也不是神丹妙药,哪有刚输完就见效的呀?这样,你们去办理住院吧,我给她再开些退烧和消炎的药。”
听完医生的话,我本想马上就去办理,但彭林的话却提醒了我。
“这个鬼医院,叫医生半天不来就算了,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说不准确,什么叫可能是?到底会不会看病呀?”
此时,我马上意识到我有点病急乱投医了,于是和彭林简单商量后当机立断给徐丹转院,转到市里的大医院去。
救护车很快将我们送到二医院,徐丹在几个医生会诊后,被重新挂上了吊瓶,好在,她慢慢退了烧,人也清醒了过来。
我握住徐丹的手,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这么大的苦。”
徐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了,你看你,怎么像个小娃娃一样,还哭了?”
“你可吓死我了,你是不知道,我当时都想放把火把那医院给烧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冲动呀?你去烧了医院你就不怕把我也烧死在里面吗?”
“如果……如果要让你出了任何问题,你看我去烧不烧,我和他们同归于尽!”
“行了,别说孩子气的话,对了,刚才听彭林说你去骂医生了?”
“是啊,不骂他们,他们都不当一回事,我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听见他们在办公室大声的开着玩笑,你说我能不发火吗?”
“嗯,好吧,其实也怪我自己身体素质太差。”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呢?”
“我现在还没胃口,要不,你去给我买瓶酸奶吧,我口里没味,想喝点酸的。”
出了病房,我再一次找到医生询问,确定了徐丹没什么大问题后,这才走出医院给徐丹买了一箱酸奶,同时我也给我爸打去了电话说明了事情原由,我爸听说后当然把我臭骂一顿,不过我也不想和他争吵,只告诉他,明天需要他下来接我们一趟。
酸奶买回来后,徐丹喝了半瓶就没有了胃口,我坐在床边轻轻的依偎着她,用手指慢慢的梳理着她乱掉的头发,安静的病房里,突然传来她的抽泣,我小心翼翼将她靠在怀里,拿起纸巾温柔的帮她擦去眼泪。
“怎么了?不舒服了吗?”
“没有,就是心里挺难受的。”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那几天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徐丹,难为你了。”
“你不会怪我吧?”
“为什么这么问?”
“毕竟是我一味主张要打掉孩子的。”
“孩子……”是呀,她这一场突发的状况下来,我都淡化了自己孩子被打掉的事实。
“其实,我现在也有些后悔做这个决定了。”
“哎,木已成舟,又能怎样呢?”
“你说……如果……”徐丹欲言又止。
“嗯,如果怎样?”
“如果我们真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能给他幸福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的是,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给他最好的生活。”
“一漂,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都喜欢,如果是男孩,以后就让他学踢足球吧,说不定能拯救下中国的足坛,如果是女孩,咱们就把她捧在手心里,以后我就天天围着你们娘俩转。”
“噗!你不成了我们的佣人了?”徐丹终于忍不住笑了。
“佣人?别说佣人,奴隶都行。”
“我不信。”
“这有什么好不信的?男人天生就是为女人奋斗的呀,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女人,那我还奋斗个什么劲?混吃等死岂不是更舒服?”
“你这都在哪儿学来的歪理呀?”
“这可不是歪理,如果没有了女人的存在,原始人看见野兔都不愿多追二里地。”
“你这些……哎,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我怎么有种负罪感?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他毕竟也是个生命。”徐丹不知怎么又转回了这个话题,本来舒展的脸庞又变得愁容满面。
“好了,这也只能说明我们和他缘分未到,今天以后,我会很努力工作,等我们挣够钱,下一次再有孩子来到,一定要把他生下来。”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我不知道徐丹此时在想着什么,我只感觉自己好像快要参透生活的意义,那些从未思考过的问题,突然就在脑海里闪现了起来。
输了五六个小时的液后,医生告诉我徐丹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开了几大塑料袋的药后,第二天徐丹就出院了。
这时节,正值五月最热的那几天,我听了医生的嘱咐,让我爸把车窗关了起来,空调也不能开,就前窗留了一丝缝好透气,但是整个车内也热的难受,因为医生说现在徐丹还不能吹风,幸好彭林昨夜就坐车回去,他不用和我们再遭这一路的罪。徐丹靠在我怀里安静的睡着,其实比起她遭的罪,这点小问题根本不算什么。两个多小时候后,我们终于回了家来。
我妈早就在外婆家把鸡汤熬的又香又浓,徐丹回来后,躺在床上闻到香味,终于感觉到了饿,我给她盛了满满三碗,她连汤带肉都吃了个精光,我妈见徐丹这么憔悴,又是关心的安慰徐丹,又是使劲的骂我,搞得徐丹都尴尬不已。后来我妈为徐丹熬了一周的鸡汤,鱼汤,直到她完全康复过来,她才放心去经营她的麻将馆。
后来,我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包括给徐丹洗衣服,洗袜子,甚至尝试着做她想吃的菜,总之,我就想对她非常好,虽然我是个连自己都不愿意细心照顾的人。
时间慢慢过去,徐丹也回到了项目部继续上班,项目部里除了周沫佳,还有另一位女孩小周,久而久之,她们三个人变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妈回来开了麻将馆后,我听说周沫佳和小周她们都喜欢上了打麻将,于是就把她们介绍到我妈的麻将馆去玩,有时候徐丹只要不回小镇也会和她们一起打下牌,后来聂树和他女朋友还有邵小东的女朋友也加入到麻将阵营,我和王贤邵小东不喜欢打麻将,所以偶尔只能等到她们打完牌后再在一起小聚一下,喝上几杯。
其实这样的生活过的还是非常悠闲,大家结束一天工作,女人们就打打牌,男人们就喝喝酒,岁月静好,一片和谐,可偏偏呀,有人就像和舒服的日子有仇一般,总是喜欢折腾,以至于亲手葬送自己的幸福生活,而这个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