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芙心里一惊,她觉得君朝的语气不正常,像是打趣。
她硬着头皮点点头。
君朝忽而笑了,笑声越发震耳。
他笑的站起来捂着肚子,“那朕便看看,朕的帝后生的什么模样。”
珩芙还在发呆中,少年帝王一把挑起她的红盖头。
她甚至来不及团扇掩面,便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弄的措手不及。
珩芙呆呆的抬头看他。
君朝眼里的笑意更盛,只可惜不是欢喜,而是玩弄。
珩芙心里打鼓,她觉得君朝有所察觉。
君朝把玉挑杆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他笑问,“你,便是姜禾吗?我的帝后!”
珩芙眼里的呆愣散去,回到了一如既往的平静,“是。”
“有意思,有意思,”君朝放下玉挑杆,他抽走珩芙手里的团扇,放到一边,“那便让朕好好看看你。”
他单手钳起珩芙娇嫩的脸蛋,左右扭扭,细细看了看。
而后,君朝的笑意淡去,他问珩芙,“自幼,我便知道,我的帝后是姜家嫡女,姜禾。”
“陛下何出此言,”君朝的力气不小,珩芙发声不易。
君朝又道,“我与她怎会只有两面之缘。”
他从小便知道姜禾是他的帝后,怎会不关心她的所作所为,怎会不了解她的点滴事迹。又怎会不知他的帝后是何模样。
他的寝宫里有她每一年的画像,他的人会像他禀告她的乐事,他会好奇他的帝后是什么性子,做了什么,喜欢什么。
他也会瞒着所有人,偷偷摸摸的去看一看他的帝后,只需要远远一眼,少年便会满足。
那个会怯生生唤他一声“太子殿下”的姜禾他自然了熟于心。
君朝忽然想起了她年幼时,还是一个糯米团子,或许只有六七岁。
她随姜正进宫赴宴,席间无聊,便借口身体不适,四处走动,一个人走到了荷花池。
而在那里,是姜禾第一次瞧见君朝。
君朝看见她,便认出了她是姜家姜禾,他的未来帝后。
他走向她,关切的问,“怎么一个人来了这?”
“臣女,”姜禾自幼聪慧,自然认出了君朝。
她低着头,支支吾吾的。
入了秋,秋风萧瑟,风打在身上,还隐隐发冷。
君朝便笑着解下了自己的薄披风,披在了姜禾身上。
绿油油的糯米团子娇小玲珑,被墨色的披风笼罩着,眼神懵懂,一脸娇憨可掬。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姜禾是吗,要记住了,我是君朝。”
姜禾抬头看着她,怯生生的,像只小鹿,单纯怜人。
她的语气也是怯生生的,“太子殿下……”
“嗯,”君朝应答,“这里荒僻,来,我带着你回去。”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姜禾羞怯的低着头,手还抓着衣裳。
君朝好笑的与她并肩而行,用余光注意着她。
姜禾走的慢,君朝便放慢了脚步,跟着她的步伐走。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秋风萧萧下,并肩走着,不快不慢。
其中有少女萌芽的心,也有少年呵护的心……
……
君朝不再往下想,而是看着面前的珩芙,她掩藏的很好,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奇怪的冷静。
珩芙将君朝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她的心一沉,琢磨着君朝的话中意。
君朝笑着甩开珩芙的脸,“姜正这个老家伙,胆子不小,竟然敢玩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珩芙面无表情,她垂眸,此刻她不适合说任何话。
君朝的笑转冷,“你是她的影卫,是吗。”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珩芙心里说不上的感觉,她更多的是为姜禾高兴。
阿禾你看,你心心念念的少年帝王,他认出了他真正的帝后是你啊!
君朝看不懂珩芙欣喜的神情,他单膝跪在床边,捧起珩芙的脸。
他语气里夹杂着难以置信,“你哭了,怎么会哭,我不会怪罪于你的。”
珩芙将眼泪逼回眼眶,“陛下是什么意思。”
君朝服软似的蹲下了身子,和她面对面直视,“我的帝后只能是姜禾,你明白吗。”
珩芙迟疑的点点头,她不明白君朝想表达什么。
君朝的手勾起她的一缕发丝,“姜正是老臣,另外你掩饰的很好,我暂时是发难不了你们的,也不想发难。”
珩芙厌恶的别开自己的头,躲开君朝亲昵的动作,“臣女姜禾,听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听不明白好啊,听不明白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君朝站起身。
他道,“姜禾是我当之无愧的帝后,也只能是她一人,我虽不爱她,可心里早已将她当做了亲妹妹。”
珩芙听的心里一阵发呕。
突然为姜禾感到不值。
君朝续而道,“你能入宫,我不胜欢喜,姜家的福泽一时半会掉不了,你大可以让姜正放心。”
珩芙心里乱成一团麻线,她搞不清楚君朝到底想干嘛。
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姜禾,却不杀她,反而要把她留在身边,以姜禾的身份。
君朝又道,“如今你虽是姜禾,却不是真正的姜禾,而我的帝后只能是姜禾,所以一个月后我会下令废后,为你另安妃位。”
珩芙冷笑,姜正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到为自己寻了个麻烦。
君朝坐在珩芙旁边,他语气轻柔,“我不会碰你的,直到有一天,你喜欢上我了,愿意了,我才会碰你。”
珩芙听到这,没由来松了一口气,她忽然想到了姜随。
她又觉得可怕,将这念头强压下去。
君朝道,“在我废后之前,你需得以姜禾的性格活着,不能为她染上污点。”
珩芙不回话,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说出她不是姜禾这句话。
君朝可以自己猜忌,却决不能在自己这里得到印证。
红烛摇曳,大片大片曼妙的红勾着人心。
珩芙转动眼睛,看着君朝,“陛下这是何意?”
“你倒是会装,”君朝凑近珩芙耳畔,低语,“你叫阿芙,对吗?”
珩芙猛地身子向后一缩,“臣女姜禾,陛下唤我岁夕即可。”
她艰难说出这几个字,她愧对姜禾,可现在她必须是姜禾。
君朝笑而不语,只是注视着她。
他说不上此刻的心情,他为姜禾的死而悲伤,为帝后不是姜禾而遗憾,却又为入宫之人是珩芙而欣喜……
珩芙一动不动,被看的身子都僵硬了。
君朝才又道,“无论你是谁,既然入了宫,便是我的人,是逃不了的。”
珩芙目光深幽的看着君朝。
她不信,她会离开的,无论以什么方式。她想不明白君朝的心思,也因为不在意而不愿深想。
……
珩芙入宫后不久,国师便因身体抱恙,与世长辞了。
新任国师无钰上任后,再无‘凤凰星命陨,帝后失人间’这一话语流露。
众人也只当珩芙是他们当之无愧的帝后。
直到一个月后,变故发生,君朝无故废后,另设妃位,将“姜禾”设为尊夫人。
一时之间,留言四起,猜忌不断。
群臣都道是对姜正的忌惮和提醒,可尊夫人依旧恩宠不断,此话便也逐渐淡下去。
珩芙便为尊夫人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众人也只当她是受不了打击,没有多想。
一切又归于平静,京城因为帝后而兴起的风浪,也因为尊夫人而隐下。
姜正纵然是气,却也无可奈何,只敢把怨气咽下肚子,后看珩芙依旧得宠,才舒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