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姜随看不下去了,蹿到易书面前,用胳膊肘打打他,“小书哥,你这脑子生来是干嘛的。”
易书回的朴实无华,“活着。”
姜随,“……”
他低骂一声,“呆子。”
易书只是眨眼看他,“北亭请指教。”
姜随压低了声音,“女儿家的心思怎可明说,孙媳见长辈,心意不可少。”
易书面颊逐渐渲染上一层层绯红,好似上了一层胭脂。
他颔首低眉,“在下明白了。”
“小书明白就好,”姜随在心里感慨自己功德无量。
易书回府便将姜随的话原封不动传达给了易老夫人。
易老夫人直笑的合不拢嘴,拍着易书的肩膀,大声称赞着易书,还让他莫要负了权倾,让其来年开春便将权倾娶回家。
易书又惊又喜,眼底一片蕴色。
……
此事一说,没过几日就到了中秋当日。
君朝在宫廷设宴,邀各位臣子携家眷出席。
入宫前,权倾召来程暄妍和长醉。
程暄妍和长醉一来,便向她问好。
“属下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权倾摆摆手,“今日叫你们两个来,是有要事吩咐。”
“大人但说无妨,”长醉依旧是那副嬉笑脸,没个正形。
权倾背着手,“这些天来暄妍一直在查少门的踪迹,据她所知,有大批少门的人聚来了京城,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掉以轻心,今日陛下设宴,城中防卫固然加强,可少门不容小觑,暄妍,你带人加强防护,如有异样,速速禀报。”
长醉反手指着自己,“那大人叫我来是何目的,似乎用不上我。”
“你,我大有用处,”权倾看向屋外,姜随已经在那等着了。
青衣束带,意气风发,琉璃手串,耀眼非凡。
此刻他正出神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琉璃手串。
长醉也顺着权倾的视线看过去,他问,“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权倾看着姜随说,“你替我去姜府一趟,去找姜大人和姜夫人,守护在他们身边,没有得到我的命令,这两日便先留在那。”
“是,”长醉又问,“这是秘密任务吗?”
“废话,”权倾白了他一眼,“你不秘密执行,还想人尽皆知?”
她语气里的嘲笑让长醉哑口无言。
权倾又趁此机会洗刷他,“倒是你,让我意想不到。”
“大人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长醉装傻充愣。
程暄妍在一旁叽叽喳喳叫唤起来,“大人说的什么好玩的,我也要知道,大人快说给我听。”
权倾刮了刮程暄妍的翘鼻,眼神宠溺,“暄妍还记得长醉从前唤什么吗?”
“长醉哥,”程暄妍俏丽的脸蛋皱起来,有点苦恼,“似乎是长从,长醉哥这名字改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也记不大清切了,怎么了大人。”
“这问题就出在那醉字是,”权倾眼角笑意泛滥,“我从前倒是没看出来,长醉竟是深藏不露。”
“醉,”程暄妍小脸一皱,可怜巴巴的,肉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捏一捏。
权倾当真就捏了一下,“你想想这京城,谁家姑娘的名中带醉,且名动京城。”
程暄妍还没来得及说,便被一脚跨进门的姜随抢先一步。
“除了望春楼的醉脂娘子,还能有谁。”
此言一出,程暄妍赫然瞪直了眼睛,她不可思议的反问,“醉脂娘子吗?她怎么可能看得上长醉哥。”
她上下打量长醉,除了生了一副好皮囊,一无是处。
程暄妍不停的咂嘴,“不可能,这绝无可能,醉脂娘子不会是这种肤浅的人。”
“哎,”长醉叫唤起来,为自己喊冤,“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与醉脂,怎么就绝无可能了。”
程暄妍不可思议的退到权倾后面,“大人,这天可是还没亮。”
权倾揉揉程暄妍的头,又笑问,“如实说来,你和醉脂娘子是何时暗度陈仓了,竟悄悄瞒了我们许久。”
三人齐刷刷,目光灼热的紧盯着长醉,想把他烧出个洞来。
长醉羞涩的笑,他腼腆的挠着后脑勺,“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你们也知道我一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质不俗,为人谦虚有礼,又善解人意……”
权倾脸色逐渐难看,她硬着头皮打断长醉长篇大论的自我陶醉,“说重点,找打是吗。”
姜随按着眉心,“头都给我听大了。”
“就是就是,”程暄妍奋力的点头附和。
长醉,“……”
真不懂欣赏。
他无奈,只好吸吸气,换了一个绵绵的语调,“此事~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权倾忍无可忍,直接朝着长醉膝盖一踹,“看出来了,是真的皮子痒。”
长醉连忙嗷嗷的叫,抱着膝盖,双眸泛着水光,幽怨又可怜的看着权倾,“大人,你弄疼人家啦~”
眼看着权倾第二脚要紧随其后。
长醉膝盖也不疼了,语气转了十八个弯,迅速道,“两年前,一年多以前,我在机缘巧合下去了一趟红柳街,恰逢是娘子出楼夜,我又手痒,起了一较高下的劲,得了榜首,而醉脂也选中了我,我便有了与她一夜谈诗论赋的机会。”
他看那三人面色好转,又再接再厉,一鼓作气,全盘托出,“醉脂问我叫什么,我想起大人说过,讨女子欢心,若是名字大有相同,事半功倍,我便告诉她我叫长醉,果然如大人所言,如此一来,她待我便热切起来,教为不同。”
长醉趁机偷看,权倾三人的面色果然在浮想联翩。
他又紧忙道,“这一来二去,我与她感情日渐深厚,当真起了不一般的情愫,直至半年前大人交代我云游三国,我与她这才断了见面机会,只留了书信来往。”
长醉接二连三的叹气,“大人是不知道,我一直偷偷掩藏这段感情,是多么不易,简直倍受折磨……”
在长醉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时,权倾却是目光呆滞,她摇头晃脑。
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了一声叹息,“好歹毒的美人计。”
长醉和程暄妍不明所以。
可姜随却是心知肚明,此刻也不由心疼权倾一柱香。
她千防万防,对苏遮左看右看,是百般不顺眼,如今却意想不到,自己的人竟然栽到了他的美人手上。
姜随憋不住,把头偏在一边,偷笑起来。
长醉轻轻的试探性叫了两声,“大人,大人,你怎么了,莫非看不上醉脂的身份。”
“看不上,”权倾自嘲一笑,又狠狠地剜了长醉几眼,“我倒不是看不上人家,只怕人家的主子看不上你。”
“主子……”长醉谈之色变,脑海里风云变幻。
程暄妍胆大,“大人,这望春楼背后的主子是谁,竟让大人都脸色大变。”
“哼,”权倾拉下脸来,“你看上谁家的姑娘不好,偏生看上了苏遮那个鬼机灵的人。”
她想到这就头疼,原本就对他多有偏见,眼下自己的人还看上了他的人,这要她如何拉下脸面去握手言和。
“苏遮,”长醉意外的叫出声来,“怎么会是他。”
他回京后,姜随和程暄妍也和他说过一些关于苏遮的事,譬如陛下拿权倾和易书当挡箭牌,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苏遮,现如今要他们放下往日纠葛,共同效力皇家。
长醉自然知晓权倾的性子,知道此刻她还未放下对苏遮的偏见,认为他没有实力与她并肩作战。
他为难起来,一时哑口无言。
正当这时,权倾又开口了,“罢了罢了,儿女情长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她直视长醉,语气认真,“只是长醉,若是你真心选中了醉脂娘子,想要与她共度余生,那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人家,定要真心相待,切记不可做逾越之事。”
长醉用力点点头,“大人放心,这些长醉知道。”
权倾又接着说,“至于苏遮那,待到时机合适,我会与他说清楚,至于怎么抉择,是他和醉脂娘子的事,而我会全力以赴,帮助你抱得美人归。”
“多谢大人,长醉感激不尽,”长醉是真心实意的道谢。
他们这些人,身心都是属于主子的,若是没有主子点头答应,就算醉脂当真倾心于他,也是万万不可能在一起的。
长醉先前只当她是寻常楼中女子,却不曾想她与他是同道中人。
他心中欣喜万分,眉目都染上了厚厚笑意。
长醉又小心一问,“不过大人是怎么得知我与醉脂一事的,我记得我一向保密,绝无外泄。”
权倾挑眉,“是吗,”她轻笑,“那日我同城白和姜随去你解忧居,你屋中可是一美人扇还未来得及收下。”
“原来如此,”长醉恍然大悟,“是我疏忽大意了。”
权倾淡笑,“好了,不与你们闲聊了,先按我吩咐的去做,天色不早了,我该与小随一起进宫了。”
“是,大人。”
姜随便跟在权倾后面。
权倾和姜随出去,易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只带了程寒一人,他的马车紧挨着权倾的马车。
他朝他们柔声道,“走吧,到时间了。”
“好,”权倾向易书走过去。
三人各自上了马车后,缓缓向宫内的方向行驶。
没过一会儿,马车停下,姜随率先下马,然后扶着权倾出来。
权倾先打量了一圈周遭的情况,再扶着姜随的手下来。
易书向她聚过来,“今晚热闹,人多眼杂,注意自身安全。”
“好,你也是,”权倾低了低嗓音,“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听了没震惊。”
易书油然而生的趣味,“阿冶这般说,我反倒更好奇了。”
权倾目光看着前方,脚步向前走,“长醉有心悦之人了,且来往已有一年多了,怕是非她不娶了。。”
“心悦之人,非她不娶,”绕是一向镇定如易书,此刻脸上也不由滑过惊讶,“是谁的姑娘。”
“哼,”权倾想起苏遮就徒生晦气,“苏遮家的,望春楼花魁,醉脂娘子。”
“是醉脂!?”易书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他们,怎么会呢?”
权倾听见易书变调的语音,噗呲一笑,“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啊,我当时也是,一想到之后还要拉着老脸去替他求亲,我就臊的慌。”
她吸了一口气呼出来,“醉脂娘子这般美人,配他,实在糟蹋了。”
易书绷不住,急忙偏过头,正好对上姜随在一旁挤眉弄眼的表情,笑出了声。
权倾恼怒的给了他胳膊一巴掌,“给我闭嘴。”
易书艰难的反复蠕动嘴巴。
姜随在一旁头疼的按着脑门。
三人悠哉悠哉走到宴会中心,各位臣子已经到了,歪头侧身的说笑着。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久久不散,席间的酒气飘香四溢,歌舞美姬曼妙摇曳,精致可口的糕点果子,以及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一一摆放在桌案上。
权倾和易书走到自己的位置,安然坐下,姜随和程寒就挨在二人右下方。
君朝和珩芙还未到,沈晴和苏涟一左一右坐在王座旁边。
夜晚的星空妙不可言,今日星光灿烂,皎月落辉。
权倾和易书交头接耳的低语着。
她问,“城白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暂时没看出来,”易书端起月光杯,抿了一口,“或许还在暗处,毕竟人还未到齐。”
“也是,”权倾回了易书一杯酒,狐狸的狡猾的笑露出来,“今晚,八成有好戏看。”
而此刻,在宫墙隐蔽一角,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暗中交谈。
分别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威猛,女的端着盘子,低眉顺眼的听着男子说话。
那男子压低声音,“门主说了,今晚的目标便是皇帝身边那位夫人,你无须留情,直击要害,要她去死。”
“是,大人,”女子又问,“行刺之后呢。”
男子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胡言乱语,“行刺之后,立马服毒自尽,要他们死无对证,你要知道是我救了你,现在为了我去死,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耀,今晚便是你报答恩情的时候,你死后,我必定将你风光大葬,此生为你封心,不再对任何女人敞开心扉,我一生所爱,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