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欢声笑语中落入尾声。
遇刺的阴霾被掩埋在高涨的热情下,只有瑕白的月光一泻而下,层层叠叠的光影下,彩衣曼舞。
给有所想的心思就藏在其中,千变万化,表面笑吟吟,心里骂咧咧。
权倾和易书时不时奉承君朝几句,一派祥和之下,方才的刺杀如同一场烟花美梦,不复存在。
只有珩芙在高堂之上,手慢慢的攥成了拳头。
原来杀害姜禾的凶手她早已知晓,只是被误导,以为是朝中大臣暗中指使。
她将薄凉的视线掠过姜正身上。
这个人,好狠的心,为了利用自己,不惜隐瞒杀害姜禾的凶手。
珩芙恨,恨自己与虎为谋,却蠢笨如猪,直至今日,被权倾提醒一切才浮出水面。
就在她心里浮想联翩时,发觉身旁的男人正盯着自己,看似柔情,实则打量。
她立马换上了厌倦的神情,偏偏头,抬抬眼皮,目光浅淡的看着他。
果然,在君朝触及到珩芙冷漠的眼神时,才舒坦的笑了笑。
姜正自然没错过这精彩一幕,此刻他心里波澜起伏。
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偏离他的预想了,珩芙的翅膀硬了,不好控制了。
姜正原本想借珩芙的手稳住姜家在后宫的地位,所以他隐瞒少门一事,故意误导珩芙,让她以为真凶另有其人。
可人算不如天算,此次秋猎,少门出手,权倾一行人遇刺,让他深藏于心的秘密暴露出来。
他为了大局着想,以免与少门纠葛一事暴露,惹出不必要麻烦,引起君朝猜忌,只好与权倾合作,借她的手铲除少门这个祸端,可同时,另一个漏洞也会出来。
那便是他没了牵制珩芙的筹码,她若大仇得报,必定不受控制。
姜正又闷了几杯酒,千丝万缕缠的他头疼。
权倾在下面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忍不住和易书说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阿冶在想什么,”易书好奇的眨眨眼。
月色温柔下,他清冷如莲的面容让人想入非非。
权倾情不自禁舔舔唇,“陛下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为何对尊夫人情根深种。”
“我想或许是别样刺激!?”他语音带颤,说出的话自己都愕然一吓。
权倾张口结舌,“城白……”
易书骚红了脸,不由端起月光杯,掩盖自己的羞涩。
权倾挑逗的凑近他,“害羞了,有意思。”
“阿冶,”易书放软了语调,“说正事呢。”
“这就是正事,”权倾摇着月光杯反驳,“你呀,惯会演戏。”
易书眼眸一闪,酒中的倒影呈现出他的柔情。
权倾不再戏弄他,宫宴便在一声声说笑中度过。
宴会结束,已是夜半人静,权倾和易书身上都染了不轻的酒味。
他把权倾送回权府,才安心让程寒调转马车。
回去的路清静的只有夜风在低吼,一片片残枝败叶被寒风卷起,在空中飞舞。
易书坐在马车里,他洁白的手指一发力,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程寒,到哪里了。”
程寒一边驾马,一边回,“再穿过一条街便到府了公子。”
易书右手执着的茶杯一晃,水面波澜起伏,碧绿的茶水晃荡。
他静静地看着,而后朝窗外一看,帘子被夜风吹起一个角,他可以借此窥见外面的静谧。
程寒呼吸一重,“公子,可有不妥。”
易书收回了视线,抿了一口茶,茶水微凉,“去个空旷的地方。”
“是,公子,”程寒在分叉口朝向另一个地方行驶而去。
易书在马车里若有所思,他放下茶杯,抬眸凝视外面的夜空。
夜深了,人该出来了。
程寒把马车驾驶到一处荒僻的院落,而后他翻下马车,卷起帘帐,搬下台阶,“公子,到了。”
“好。”
伴随着一字落下,一只纤细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帘帐上,而后他的身子探出来。
墨色的披风,白色的锦衣,如玉的容貌,清冷的气质。
夜色如墨下公子款款下车,带起了飘扬的尘灰。
程寒就立在易书旁边。
易书下至地面,又用手指拢了拢披风,他淡淡的环顾四方。
他道,“阁下跟了在下许久,难道不想出来一见。”
程寒一听,下意识握住了剑柄。
易书又浅浅一笑,“阁下若是接着玩捉迷藏,恕在下难以奉陪。”
眼看着易书就要转身上马车,一道男声响起。
“易掌教好脾性。”
易书脚步顿住,转过身来,他的几步远之处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
那男子戴着面具,只见他的唇角上扬,“易掌教,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易书的右手摩挲在左手手腕上的檀香木手串,眼里一片阴霾,“少门门主。”
“我是,”男子轻笑回答,“或者说你可以称呼我为林平。”
“林家公子,”易书平静的看着他,“你来找我出于何事。”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林平咧嘴一笑,惨白的脸色在月色下略显阴森。
易书眼波流转,“林公子请讲,在下愿闻其详。”
林平乐了,“易掌教果然是个好说话的人。”
易书淡笑不语。
这时林平缓缓道,“从前有一户人家,父母恩爱,子女和谐,是人人艳羡的一家人,可有一天,那家女儿染病了,家人没法,怕传染县里的百姓,便将女儿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期间,他悄悄看了看易书的反应,可让他失望了,易书神色冷淡。
林平抿着唇,手指抠着手心,“可有一天,县里来了一个大官,他不问缘由,不顾理念,带人便闯入呢户人家家里,将那户人家烧为灰烬,只有那个儿子,侥幸跳脱。”
他说完,轻声问易书,“易掌教,依你所见,这事孰是孰非,该帮谁。”
易书却是摇了摇头,他目光平静而坦诚,直视林平面具下的深渊眼眸,“在下不知。”
“怎会如此,”林平大惊失色。
易书沉声道,“在下非当事人,所听所闻皆由你们口述,世人陈述总会带有色彩,混淆是非曲直,所以易书不能妄下定论,胡乱而为,能做的只是一旁静观其变。”
“呵,”林平不屑冷笑,讥讽之意露出来,“易掌教说的好听,满口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可背地里做的却是另一番勾当。”
易书不语,任由林平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