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无弦顺着达拉示意的方向望去，魔晶墙体表面泛起了一层涟漪状的幽光，深紫色的魔晶如活物一般向两侧退去，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空气中，魔气蔓延，那种压迫感愈发强烈。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暗红色衣袍的身影，从昏暗的密室中踱步而出。
他的体型消瘦，两颊凹陷，与虞无弦见过的那些高大魁梧的魔尊将士截然不同，那件袍子在他身上显得尤其宽大。
“你叫吴弦？”他的嘴唇没有动，声音是直接从胸腔发出来的。
在魔气的压迫之下，虞无弦低下头，避免与他对视，同时也在小心防备着被他窥探神识。
“对。”
“忘记自我介绍了。”对方那双魔族特有的赤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叫闻昭。你听过我的名字吧？”
虞无弦心头一紧，果然是他。
闻昭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就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缓慢地爬过的身体，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和不容抗拒的探究。
“久仰大名。”
虞无弦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语调不疾不徐。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细微的力量正在入侵她的神识。
储物空间里，在虞无弦神识的催动之下，魔珠轻轻颤动，一道无形的防护迅速张开，将那股窥探的力量挡了回去。
闻昭目光一凝，不动声色地看了达拉一眼，随即挑起眉梢，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噬魂鸟是你杀的？”
“是。”虞无弦得以喘息后，抬起头直视他的目光，语气依旧从容不迫。
“挺有手段的。”
闻昭的话中听不出情绪，“既然达拉带你来了，就说明他相信你，能够为反抗军出一份力。”
他又走近了一步，魔气环绕在他身边，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将虞无弦笼罩其中，让人无处可逃。
“那么，你愿意为我效力吗？”
虞无弦沉吟片刻，唇角微微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愿意。”
她很清楚，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她没有理由拒绝。
“很好。”闻昭的声音里带着愉悦，他转身走到魔晶墙体面前，抬手轻轻一挥，墙上竟然浮现出一幅魔界地图。
“这里是列炎大军的祭坛。”他伸出干枯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中央的黑色标识，“他们在这里将低阶魔族的生命力和魔气抽取出来，用于强化列炎手下的将士。”
“所以那些征兵，实际上……”虞无弦蹙着眉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闻昭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而达拉则淡淡地接过话茬，“我们要尽快破坏这个祭坛。”
“祭坛是最近才有的？”
达拉摇摇头，“你年纪还小，或许不知道。祭坛曾经是为了给每一个普通魔族赋魔而存在。但随着环境越来越恶化，渐渐地，普通魔族失去了被赋魔的机会。列炎就将它变成了军队核心力量的来源。
起初他们只是暗中进行，后来愈演愈烈，到现在已经是明目张胆。”
虞无弦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是因为，他们要打破界壁，进攻人界？”
闻昭嗤笑一声，“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达拉在旁边，多解释了一句，“反抗军的许多人曾经都是魔军的一部分，他们不畏惧战争，可是却不能接受这种‘掠夺同族’的方式。而且这些同族，还可能是他们的亲友。”
虞无弦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她见过的魔修，的确习惯了掠夺和杀戮，毫不在意他人的生死。
而现在，他们正在用更赤裸裸的方式，将整个底层的魔族作为他们的养料……
她深吸一口气，倏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反抗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破坏祭坛之后呢，你们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她问过普夜，但普夜是从一个普通魔族的角度出发，他只想活下来。
那作为四大魔将之一的闻昭，他又是为了什么呢？列炎和瑾瑟这么做，还能勉强说是为了响应应楼的命令，带兵攻打人界，那闻昭的所作所为，无疑就是背叛魔尊。
他是想取而代之吗？
这句话一出，狭小的石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达拉沉默地垂下眼眸，闻昭却似笑非笑地看着虞无弦，“你好像问得太多了。”
虞无弦抬手，指了指门外，“我只是想知道，支撑着他们战斗下去的信念是什么？”
闻昭的笑意逐渐加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信念？这个词和魔界真是格格不入啊。”
尽管他的语气中带着轻蔑，可身旁的达拉却没有笑，神色愈发严肃。
“孩子，有些事情没必要深究。”达拉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更低哑了许多。
闻昭眉毛上挑，像是在打趣一般，“如果你能活着从祭坛回来，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虞无弦没有异议，“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晚上。达拉会带一个小队前往祭坛，你和他一起去。”
虞无弦点点头，走出石室前，听到闻昭在背后说道：“我很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她的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一定会的。”
闻昭一定已经看出什么端倪了，虞无弦的身份他未必知道，但至少是怀疑的。
可就算是怀疑，依然让她跟去执行破坏祭坛的任务，这就不由得她不多想了。
……
在虞无弦离开之后，闻昭收起笑容，凝眉看向达拉，“你真的相信她能改变目前的局势吗？”
达拉摩挲着拐杖的顶端，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与其说相信她，不如说相信她身上的东西。”
“你也发现她身上的魔气有问题了？”
闻昭沉吟道：“她单枪匹马，仅靠一招就打下了噬魂鸟，绝不可能是普通魔族。况且她还躲过了我魔识的探查。”
达拉的手指略微蜷起，掩住眼底深处的暗芒，“她的事，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闻昭颔首，“明日我带另外一队人去界壁，引开列炎。”
达拉神色微顿，阻止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小心点，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硬碰硬。”
闻昭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我不是去送死。”
达拉没有再说话，目光久久地停在地图上——圈着红色标识的界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