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晚上的确会闹鬼,不过肯定不会有黄七郎的那位故人出现。
陈玄帆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这就是为了告诉黄七郎一声,我们去给你办事了,晚上都加班很辛苦的,好处麻烦准备好。
不说什么当归黄芪的灵药,至少灵种乌鸡一类的食材,来一点熬汤补补身体也好。
熬夜很伤身的。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能不能领会精神,就得看黄鼠狼精的觉悟了。
赶在太阳落山城门关闭落锁之前,一行人进了清河县。
在崔家的附近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现在还太早,陈玄帆准备天亮之前的两个时辰内下手。
县城中心位置,都是富户大族,门墙高阔,周围的百姓没事儿也不会常来这边走动。所以只要避开下人们进出的后角门,找个暗处的地方待着不被人发现,对陈玄帆他们来说并不难。
就算有人来了,他们也能听到脚步声提前遮掩住身形。
“伙长,我们来这么早先做什么?”史大俊小声的问道。
“什么都不干,就找地方歇着。”陈玄帆回答的很干脆。
来的这么早,当然是为了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到城里来。
春耕期间,一旦县城关闸落锁,非急令不可开。
刘一勇的手令都不管用,得是辛朔这样的校尉官阶才行。而且还得县令大人出面,两方对证之下才能开启。
另外也是为了提前找好地方,免得被宵禁之后巡街的游星发现。
这要是两边撞上,不仅是解释起来麻烦,之后的动作也是别想了。
陈玄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清河县的巡游星会站在哪边。
他们白天才去过崔家,晚上又在宵禁后出现在清河县,就是傻子都会有所联想。
所以无论他们怎么糊弄,清河县的游星肯定是前脚送走他们,后脚就去崔家卖好。
崔家有所戒备,那还玩什么?
“对了,还有这个,每人一张。”
靠近崔家之前,陈玄帆把身上带着的几张,极为少见的能用来隐匿身形的符纸,拿出来分给了金少爷和史大俊等人。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金少爷接过来一看,微微有些惊讶的道。
这种符纸和真正的隐身符无法相比,就是贴满一身,站在阳光之下,还是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因为它根本就没有任何隐身的效用。
不过是一种最低阶的灵符,能遮掩一些气息而已。同时还能误导人六觉五感,从而降低被神识不敏锐者发现的可能。
前提是不被对方撞破。
很鸡肋。
由于经常被一些鸡鸣狗盗之徒,用来做坏事,所以是官府明令禁止不许在世面流通的符纸。
猎妖军的军资中,也从没有这种符纸。
陈玄帆手上怎么会有?
“找钱粮官买的。”陈玄帆摆手让他别多问了。
赶紧贴上,躲猫猫玩起来。
金少爷点点头,接过了符纸,没再继续问下去。
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而且从钱粮官那买到任何东西,都不让人意外。
猎妖军的钱粮官,不说手眼通天,在相州城里却是一个很独特的存在。
猎妖军和相州城,他一手托两家。
猎妖军的一些物资需要从世家中购买,而他们的缴获又是城中各家想要得到一些,和修行界有关的东西的重要途径。
互通有无之中,自然也会产生一部分,两者之间都不太需要但又有其价值的物资。这一部分就会被钱粮官转手到黑市。
甚至是更见不得光的鬼市上。
如此一来,相州城无论官面还是私底下的交易会,都和钱粮官有所牵扯。
他同时也担任这,为猎妖军中的军卒,购买或者是以物换物的方式,获取所需之物的指责。
这也是每一个钱粮官的本事。
不过普通的军卒,当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上钱粮官。
钱粮官也不可能来者不拒。
除非是有他能看的上眼的东西。
这也是猎妖军的一项隐形福利。
军卒在出任务的时候,凭借个人的力量缴获的宝物,只要其他军卒没有意见,也没有影响任务的完成,上面并不强求要上缴。
甚至贴心的给了钱粮官这样一个,相对安全的出货渠道。
这可比一个人去黑市或者鬼市安全的多。
不过过手抽成,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有聪明人也明白,过了钱粮官的手,东西就是走了明路。
抽成里面说不定也有上面的一份。
而这东西首先会过朝廷和皇家的手,他们不要了才会流落出去。
肉,烂在锅里。
既然是聪明人,当然也清楚,虽然抽成不低,但能比上交落下的多一点。自己还是占了便宜的。
其实算算账,两者之间差别不大。但是有这一条在,就显得通情达理了许多。
猎妖军毕竟不同,军卒们都是修士的身份。
他们的前途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所以,就不妨多结下一些善缘。
只是这其中尺度把握,颇有些难度。
从目前看来,大唐做的还不错。
陈玄帆自从那两条鱼开始,隔三差五有事没事就去找一趟钱粮官。
他突然奇想买的东西太多,自己出去又不方便。有这么好的平台,当然要物尽其用。
钱粮官这人不错,狗兄弟能攀上都尉家的红将军,也有他一份功劳。
咱们陈伙长也不是媳妇娶进门,媒人扔过墙的人,没少了他一份饺子。
一来二去的就从钱粮官那淘换回来不少玩意儿。
他要的虽然奇葩但却并不贵重,钱粮官不过是随口吩咐一下,自有下面的人应承去做。加上他每次去也不空着手,该给的银钱从来不会少,所以倒是没被拒绝过。
未雨绸缪,多储备点物资,绝对是个好习惯。
看看,这不就用上了吗?
就手上的这种符纸,突然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陈玄帆也不是能掐会算,预料到了今天,这就是凑巧了。
这玩意儿他是留着对付鬼物和妖怪的。
灵感来自于在杨柳镇,柳家祖祠里面,王两对付被柳树妖俯身的柳沅那次。
存在感极其低的王两,在偷袭上的确是个好宝贝。
可惜这样的宝器甲字队里就他一个。
这要是有许多个,再一人一张破邪符……
啧啧,都不敢想。
想想都兴奋的很。
坏消息是陈玄帆发现这种设想很难实现,至少现阶段如此。
好消息是,他找到了这么一种符纸。
这种符纸最大的优点,还在于符箓之上灵力微弱,催发之后几乎难以察觉,而且贴在身上能将人的血气很好的遮掩下来。
妖鬼最善于闻人味。
人味中最明显的又是气血的味道。
算是套上了一层躲避甲。
这一点不是没有其他人想到过,只是猎妖军对作恶的妖魔,都是围杀歼灭,以多打少。
除魔卫道镇压妖邪,从来不讲所谓的江湖规矩。
但现在更不讲规矩的人出现了。
琢磨着怎么偷袭敌人的陈伙长,买了不少这样的符纸带着。
不只是这种堪称隐身符的仿品的劣品,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符箓。
主要是便宜。
钱粮官从县衙里买来的脏污,到陈玄帆这一张还不到十两银子,凑够十张还送一张。
不想承认但确实为了凑十张之数多花钱,陷入了消费陷阱的陈玄帆,一直都没敢告诉刘一勇。
虽然花的是自己的钱,但用的是甲字队的名义。
哎嘿,现在好了。
用上了。
这回去还能报销。
花出去的钱能回头,其中滋味之美妙,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
过了有一个时辰,躲在不远处灵力灌注于耳目之上的陈玄帆,突然听到崔家后墙里面突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接着一队人打着火把从角门里走了出来。
“嘘!”他抬起手指,对着金少爷和史大俊比划了一下。
这些家丁出来之后,开始围着崔家的院墙巡逻。
火把将外墙周围所有的阴影都照了一番。
检查的很是仔细。
为首的是两个中年男子。
看到他们出来陈玄帆不由的庆幸。
庆幸自己带了掩息符。
武道中人本就是气血旺盛之辈,在夜色之中互相之间有所感应,若是遇上了,就像是两个冒着光的大灯笼显贵而行,躲都没地方躲。
遮掩的并不高明,且很容易被堪破,不过用来对付崔家武道修为不高的护院足够了。
白天的时候,陈玄帆他们已经留意过,崔家修为最高的就是崔家家主,剩下有修为在身的人,就是一个管事的,和两个武道修为不过九品的护院。
一个县城内的豪族,品阶更高的修士也养不起。
更没有必要。
修行界的确是在世俗界之中,两者密不可分,可又泾渭分明。
崔家没有值得被觊觎的东西,当然不会有修为高深的修士闲得无聊对其下手。
当然,邪教之人和邪祟之物,还是不得不防。
所以才有了这两个武道修士的护卫。
普通的宵小之徒,就是进了院子,自有壮丁护院去对付。
而且院子里本就有不少的布置,是用来针对妖魔邪祟的。
有了这两个修士和崔家家主在,足以挡住一般的低阶修士。
这里说的就是只为求财的散修。
散修修炼不易且数量不多,大多又是独来独往。
所以两个九品的护卫刚刚好。
又不需要杀死对方,最好是将对方惊走。
没有深仇大恨的话,走了就不会再来了。事有不可为绝不恋战,这是江湖人和散修的一贯作风。求财而已,既然此处不可得,那就换下一家。
除非是遇上愣头青,就要挡住一时半刻,之后自然有县衙的巡游星赶来助阵。
至于寻仇?
不太可能。
一是像崔家这样的家族,不会轻易与人结仇。而且更不会轻易在本地作恶。二是,一旦得罪了人,或是做了坏事,势必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必修课专业级。
二十年后来报仇这种老掉牙的情节,基本上不会出现。
至少人家几百年来,还没遇上过呢。
陈玄帆估计,这不养高品修士,也未必就是养不起,而是怕养了之后,会出现引狼入室的后果。
千防万防贼难防嘛。
崔家宅子里肯定有不到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不会轻易使用的保命手段。
这两个九品武道修士,够用了,也翻不起噬主的浪花。
非常合适。
这两个八九品的修士年龄也都在三十十岁左右,想来也是拖家带口。虽然不一定能忠心为主到可以舍弃生命,但有家人在的他们,也肯定不敢随便背叛崔家。
崔家这种大家族才是千里之虫,死而不僵。
孤儿回来报仇的桥段,更多的是发生在这种子孙众多的家族身上。
毕竟可能有东山再起的基业在。
而且他们背后还有清河郡崔家。
互相有所顾忌,才两方都踏实。
陈玄帆看着两个护卫带着壮丁巡逻完回去,角门被关上,又抬头看了看天。
月亮还没到中天。
又过了好一会儿,打更人从这里经过。
二更天了。
寂静的黑暗中,无人说话。
等过了三更天,陈玄帆就算着时候差不多了。
“史大爷,刚才那两个护卫,你能不能顶得住?”他趴在史大俊耳边问道。
史大俊点了点头。
既然陈玄帆说的不是拿下而是顶住,那他还是没问题的。
“好,这个给你。”陈玄帆给了他一个小药丸,“等会儿我说出去,你就含在嘴里,别咽下去。”
史大俊用眼神询问:什么药?
“这药丸能改变声音。”陈玄帆简短的说道。然后他又看向金少爷。
金少爷对着他点点头。
接着是其他四人,陈玄帆看着他们,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三个拳头大小的铁球,给了他们一人一个。
随后指了指崔家的四个方向,比划了一下扔和跑的手势。
“扔完了就跑,躲起来等天亮出城。”四人中的劳富贵说道,“伙长,我们早就都记下了。”
就这么点事,还说上好几遍。
看不起谁呢。
保管干的漂漂亮亮妥妥当当的。
金少爷瞥了一眼陈玄帆,眼神里的意思是,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他们这一群人里,只有陈玄帆是要进到崔家正堂去的。
陈玄帆一摆手,让他不用担心。
这踩了一天的盘子了,心里有数的很,就没有失手的道理。
又等了片刻,陈玄帆一挥手。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