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平最终选择了继续渡河北上,对于他的这个决定,于少欢一点也不吃惊,不过他为此做的准备却让人万万没想到的。
“东家,这是……”于少欢看着手中的精钢长刀,哭笑不得。
“我跟公良兄若是不知这些便罢了,既然知道了自然要多做些准备,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敲开了广源兵器铺的大门。”孙西龙笑道:“小宁啊,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二人虽然身手不弱,但用的兵刃确实太差了,这样与人对战起来是很吃亏的。”
于少欢满脸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有这个,这两幅上等皮甲是给你们的,穿在外服里面,多少可以增加一些防御,刀剑无眼啊。”
“多谢东家……”
“还有这根齐眉棍,是给小芮的,你看他的兵器,圆不圆扁不扁,灰突突的不成样子。”
……
“东家,那这柄剑呢?……”
“你说剑啊,呵呵,这是老朽给自己的。”公良平面露回忆之色,“想当初我也是身手矫捷的高手,三五人不能近身的,只是不摸剑柄多年,也不知还剩下多少工夫……”
……
“东家威武……”
分完了装备,四人就出来了,济州距离渡口尚有不远的距离,可黄昙等人却丝毫不着急,四人来到客栈前堂时,他们正聚在一起悠哉地吃着早饭。
“公良兄,昨日你没去秋月楼,亏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有人见到公良平来了,笑着招呼道。
“唉,老了,赶了半月的路,昨天一放松,身子就不舒服,自己没去成不说,还连带着和孙贤弟和小芮小宁也没去成,真是扫兴。”
“没关系,哈哈。”黄昙笑道,“等到了幽州,我再带着公良兄去寻幽探秘。”
“那公良兄现在的身子怎么样,今天还要赶路呢。”廖杰不理淫笑的黄昙,关切地问道。
“休息了一夜,已经好多了,多谢廖老弟关心。”公良平道:“怎么看诸位都不着急啊,这么悠闲,不怕误了温掌柜的时辰么。”
“公良兄不记得在徐州的时候了么。”有人答道:“这么多货物车马,想要过河可不容易。”
“没错,即便我们真是晚了些也无妨,就凭商队的速度,用不上我们就能追上,反正货物也有人照看,不必着急。”廖杰说道:“公良兄若是有事要办,尽管去办便是。”
公良平闻言有些懊恼,“早知道就现在再去买装备了,何必起个大早还被小厮甩眼色。”
“什么。”廖杰没听清。
“没什么。”公良平连忙回道:“廖老弟,我想买两匹马,该去哪买。”
廖杰想了想答道:“济州卖马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不过公良兄很急么,若是不着急,大可以等到了冀州再去买。”
“没错,河间王是氐人,在西边有着自己的牧民和马场,经常将一些不适合做战马的劣马拿出来卖。”黄昙道,“虽说是劣马,但也比济州这里的老马病马强多了,而且价格还便宜。”
“只是河间王看不上,所以才说是劣马。”廖杰连道:“对于咱们来说,那可都是质量上等的好马啊。”
公良平微微皱眉,问道:“到冀州要走多久。”
“四百多里路,估计得十天。”
“十天。”公良平心中开始盘算。
“那就到了冀州再说。”贺新郎对公良平眨了眨眼,笑道:“冀州之前这段路,想来还是好走的,不必急在这一时。”
公良平知他所指,便笑道:“我跟公良兄都有马,买来也是给你们当脚力的,你们若是不急,那就到了冀州再说。”
或许只是于少欢的错觉,黄河南北两岸的温差极大,刚一到北岸,他就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披风披在了身上,贺新郎也是如此,反倒是公良平与孙西龙这两位年长的不那么怕冷。
“呵呵,一路下来,怎么感觉你们是第一次来北方啊。”公良平笑道。
贺新郎只能继续扯谎道,“我们确实是第一次来北方,以前都接去南方的生意。”
公良平也只是随口一问,“几十年前,我曾在朔方郡住过一段时间,嘿,那个时候我才十几岁,现在回想那时,朔方的一切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冬季哪都不能去,实在太冷了。”
“我十几岁时来过一次幽州,是跟着父亲行医天下的时候来的,跟公良兄情况一样,幽州的一切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冬天里守着火盆取暖,火盆还不敢常开,要不然会中炭毒。”
“炭毒?”于少欢惊讶道,“炭火也有毒么?”
“有啊,此毒无色无味无药可医,多毒发于晚上,往往发现时,中毒之人就已经身亡了,我在幽州那两年,每年都有上百人死于炭毒,还都是以户为单位,所以我父亲很少点炭火,只是冷极了时才点上一个时辰。”
于少欢暗暗将这事记在心里,崔毓最喜欢的事就是在冬季里关上门烤火喝酒,现在想想,这么多年他没被毒死真是幸运。
贺新郎也咋舌道:“没想到既不入口又不接触的东西也有这么猛烈的毒性,看来以后真要慎用了。”
孙西龙笑道:“你们也不必忧心,炭火几乎每户都在用,可中毒的还是少数,所以我们只要不贪暖,适量使用是无妨的。”
“几位掌柜。”
就在众人说话间,佟信带人从远处赶来道:“温掌柜已经动身了,要我留下来等候诸位。”
“多谢佟当家了。”
“无妨,这是佟某分内之事。”佟信客气地说道:“若是没有其他问题,那我们也快走吧,早些追上商队,佟某也可早些安心。”
于少欢忽然道:“佟兄,齐王的护卫还在么?”
佟信看了他一眼,摇头道:“齐王的人安排渡河之后就回去了,现在商队的护卫都是自己的人。”
黄昙闻言讶道:“怎么这么早,以往不都是到到横漳附近才会离开的吗。”横漳便是北漳水的北转之地,因为北漳水在这个地方不再东流而转向北流入海,所以横漳便取的漳水横流之意。
由于横漳这一带的三个方向分属三方,北方的冀州属于河间王、西南的相州属于河内王、东南的济州属于齐王,所以这一带就成了一片缓冲地,三方极有默契的谁都不会踏入,因此齐王的护卫都是在此处折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佟信摇头道:“不过既然温掌柜没有异议,那佟某也没有,因此还请各位尽快动身,此地虽然还属于齐地,但过了黄河齐王的影响就没那么大了,再加上没有齐王的护卫,所以此时此地已经不是像之前那般安全了。”
众掌柜纷纷点头道:“那好吧。”
路上贺新郎凑到佟信身边,“佟兄,咱们这一路上是要派出去些耳目吧。”
佟信点头道:“这是自然的。”
贺新郎继续道:“那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呢。”
佟信闻言沉默不语。
贺新郎见状不依不挠道:“佟兄也有被安排巡逻打探的任务吧。”
佟信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贺新郎见佟信语气不善,连忙回答说:“我就是想知道,咱们的警戒范围有多大。”
“知道这个做什么。”
“佟兄啊,我们兄弟也是护卫,虽说跟佟兄不同,我们不是受雇于商队而是受雇于个人,但大家依然是同路的同行啊,所以应该是极为亲密的合作关系,有什么情报消息理应共享,你说对吧。”
佟信只是低头赶路不说话。
贺新郎见这个人这么不好沟通,也有些头疼,“佟兄啊,即便你不把我当同伴,这些事你也该跟我说的,因为我对公良先生这里是护卫,但对你这里,我就是雇主啦,现在雇主想要了解这些消息,不过分吧。”
佟信听着贺新郎在一旁喋喋不休,实在是心烦,又想到这些事情也不是秘密,便答道:“警戒巡逻由人数最多的东莱帮和詹家人负责,我们隆兴镖局由于人少,撒不开,所以负责守夜,紧贴着商队,不出去巡逻。”
“原来是这样,范拙和詹明。”贺新郎若有所思道:“多谢佟兄了。”
说完就急匆匆转身去找于少欢了,让佟信有些莫名其妙。
众人很快就追上了商队,这真的是没有难度,商队的速度比想象的还要慢,寒冷的天气除了给人带来了困扰外,还给畜生和车子也带来的困扰。
于少欢追上商队时看到的情形,就是因为运货的车子出问题而导致的全队停滞不前的样子。
即便温芃脸色铁青的大吼,也没能救活这辆断了轴的车子,最终的结果是货物被移到了备用的车辆上,而坏掉的车子被扔到了路旁。
车子是有限的,即便有损耗也不该在刚过黄河的时候就出现,后面还有一千里路呢,而且可以想象,后面的路是越来越难走的。
“还没弄好。”在距离冀州城一百里不到的地方,贺新郎骑马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回来惊讶道,“这都三个时辰了吧。”
“差不多吧。”于少欢原本盘坐在地上,见他回来了战起身道:“吃的呢。”
过了黄河到现在的三百里路,商队已经走了十天了,每天都是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而耽搁在半路上,好像车马畜生一也之间就变得无比脆弱,一阵风刮过就会折碎一些。
但是这样也有好处,就是于少欢和贺新郎可以轮流出去探探路,查探查探情况,顺道再买些酒和热乎的吃食带回来。
酒是十分必要的,现在地上已经有积雪了,帐篷里寒冷潮湿的难以睡人,公良平和孙西龙没有酒是很难熬过一夜的,而于少欢二人则已经开始用打坐运功来代替睡觉了,这样虽然很累,但是最起码运功的时候不冷啊。
贺新郎从拿出了包裹地紧紧的吃食,递过来道:“你可能不信,这是在冀州城里买的。”
“我为什么不信。”于少欢一边和公良平撕着包裹在油纸的烧鸡,一边说道:“昨天我就去过冀州了,嘿,说起来今天到现在一共走了不到十里,照这个速度,到冀州怕是还要十天。”
贺新郎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我估计今天也就这样了。”话音刚落就听到前边一阵欢呼。
贺新郎立刻改口道:“我估计今天还能再走五里。”
“都一样了,区别不大。”于少欢道:“怎么了,今天外面有什么情况吗?”
“能有什么情况。”贺新郎似乎觉得周围这么平淡有些无聊,道:“跟往常一样,嘿,我又遇到十二姓的人了。”
于少欢不屑道:“这有什么,刚过黄河不就遇到了么,还是胡家的人吧,这几天我出去的时候也总能看到他们,都认识了,前两天买的酒肉就是他们给我介绍的卖家。”
“不是不是。”贺新郎连连摇头,“是侯家的,我才知道侯家的本家就在冀州城。”
“啊。”于少欢一声惊呼,“莫非带队的人是个身穿黑衣的姑娘?”
贺新郎一呆:“你见过了?”
“你刚走不久,就来了一伙人,由范拙接待的,我只是在远处看了看,没过去凑热闹,刚才听你一说,联系起来便估计是他们了。”
“于兄。”贺新郎见公良平和孙西龙都没在意这边,小声说道:“我刚刚在冀州城,听到大街小巷的所有人都在议论计家灭门之事,估计再过不久,商队的所有人就都该知道这事了。”
于少欢淡淡地说道:“知道了就知道了呗,这事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不新鲜了,若不是处在商队这个看似开放实则完全封闭的情况里,有些人早就该知道了,比如现在正朝着我们走来这位。”
贺新郎回头,看见佟信正带着两个人一脸凝重地朝着他们走来。
“估计他身边的那两人就是今天出去听到了消息的。”于少欢道:“来了,看他怎么说。”
“两位,能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