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林载誉而归,面对着笑容满面迎上来的虞南斗与戈裘,他的回答一律是好说好说。
“想不到陈壮士的身手竟然如此了得,一柄托天叉无人能敌,我二人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之处,还望陈壮士不要怪罪。”
“好说好说。”
“今日幸得陈壮士助我河洛帮摆脱了尴尬,打击了胡子和牛鼻子的嚣张气焰,让我们能在他们的丑恶嘴脸上狠狠地拍上几巴掌,这都是陈壮士仗义使得的啊。”
“好说好说。”
“陈壮士帮我们这么大忙,我们无以为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陈壮士可千万不要拒绝啊。”
“好说好说。”
“今日陈壮士和朋友一起,我们在这里也不方便,这样吧,明日,明晚我做东,还是这个地方,还是这些人,到时候再好好感谢陈壮士,陆老弟于老弟你们都要来啊。”
“好说好说。”
“呵呵,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二人就不打扰几位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都算在我账上。”
“好说好……呃,抓点紧吧姑娘唤上来吧,一共需要一二三四……一共需要十二个姑娘,也不需要都拉过来让我们挑了,你直接安排就行!”
陈四林大手一挥,把来这该办的正事先办了。
“东地,别忙着装钱,先给我倒杯水,娘的,累死了。”虞南斗和戈裘出门后,陈四林倚坐在椅子上道。
“陈大哥这几战打下来,可有什么收获。”于少欢递过去了一大碗凉茶。
陈四林咕咚的干凉茶,想了想道:“他们很强……”
陆景礼动作一滞,“他们很强,我只是运气比较好”这么常规的回答不像是陈四林能说出来的啊,而且也太见外了。
“……但我更强!”
行吧,陆景礼的动作恢复了自然,这说的也不算错。
想要让陈四林复盘,几乎是不可能的,陆景礼估计很多关键的地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便由着他在一旁吹牛。
“于少侠?!”引他们上楼的管事陪着笑脸进了屋里,陈七看他身后没跟着姑娘,不满的嘟囔着真慢之类的。
“于少侠,有几个人自称是你的朋友,想来敬酒,可他们没法证明,所以我们不好让他们上来,你看……”
于少欢有点纳闷,跟着管事出门道:“居然还能点名找我,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是聚宝商会的商人……”
“啊~!”于少欢恍然。
张焕与刘秉虎几人等在三楼,见于少欢出现笑道:“我就说是于兄弟吧,哈哈。”
“几位掌柜,好久不见啊。”于少欢见到几人,满是亲切感。
刘秉虎拉着于少欢道:“走,去我们屋里吧,你的同伴我们都不认识,介绍起来也麻烦得很,不如我们在一起自在。你出来坐坐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于少欢回答后就跟着刘秉虎走向了他们在三楼的包房。
都是熟人,入座后于少欢对着张焕、黄昙、刘秉虎等人重新一一招呼,“这么说,这雏菊间……是老爷子的包房咯。”
张焕闻言哈哈笑道:“这包房是刘老弟叔叔的没错,不过可不是老爷子啊。”
刘秉虎也笑道:“叔叔年纪与我相仿,今天去城外理货了,就没跟我们一起。”
“说起来,我们今日在这里也是个意外。”瓷器商人李征道:“是因为有人说今天有热闹看我们才来的,想不到还真是个大热闹啊,嘿。”
李征说话一向阴阳怪气,根据他的性格,于少欢稍加思索便猜到了请他们来看热闹的是河内王一方的人。
刘秉虎眉头微皱,他本来不想提起这个的。在洛阳做生意,要么靠着河洛帮,要么靠着河内王,他的叔叔就是与河内王更亲近些,所以今天才来为木剑道士捧个人气,现在翻了车,而且肇事者还是于少欢的朋友,刘秉虎想的是打个哈哈混过去,而不是当面提起,不好说话。
“我们也是恰逢其会了,今天遇上了。”于少欢笑道:“木剑道士实力强大,河洛帮自知不敌,便找到了我们,都是朋友,我们也不好拒绝,便应了下来。”
“陈兄刚刚也说了,他今日是占了场地和兵器的便宜,若是常规对战,还是木剑道士更厉害些的。”
陈四林当然不会说这样的话,刘秉虎有了台阶,立刻道:“反正我也看不懂,哈哈,不说这些了,于兄弟是什么时候到洛阳的,贺兄弟呢,嘿,离开幽州的时候也不打个招呼,我们还是在年后跟公良兄的饭局上已经走了的。”
“刚到没几日,唉,离开幽州也是事发突然,连东家都是托人告诉他我走了的。”
众人点头表示理解,“刘掌柜,可否告知,去年二十六之后,在幽州城里都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张焕惊讶道。
“不全知道,我那几天不在城里,等到回城的时候,幽州已经封锁了,进不去,所以便直接南下走了,对于事情的过程,只知道一部分。”
于少欢只在唐恩那里听得了一些,还有很多事情不懂……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张焕想了想,缓缓开口道:“燕王与燕山牧场之间的事情,这是旁人关注的最多的事情,大概是你知道的那部分,我也就不多说了,你想问的,该是潘府吧。”
于少欢点了点头,“恩,有一个长辈说,潘辰龙还会继续想着成立游龙商号……”
“你那个长辈说的没错。”张焕轻叹口气,面带同情之色道:“老弟可能还不知道,潘辰龙已经死了。”
于少欢默然,这并不是会让人吃惊的消息。
“上元节那天,是潘辰龙拟定的商号成立的日子,我们也被请去观礼,但却只见到了他的尸体,他死在了路上。”
“被人当街刺杀?”这种死法让于少欢有些吃惊的。
“这说不好。”黄昙摇头道:“早上离开潘府的时候还好好地,等到了会场,却发现他死在了马车里,仵作说是积劳成疾,但是不是真的这个原因,就不好说了。”
张焕接话道:“黄老弟别这么说,既然别人都认定了,咱们也就这么认为吧。”
“恩。”刘秉虎赞同道:“据说从大儿子死后,潘辰龙就没怎么休息过,大年初一登人家的门,不是拜年而是劝人加入商号,连续奔走近本个月,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十四那天晚上更是彻夜未眠,所以积劳猝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潘辰龙有九成可能是非正常死亡,于少欢认定了,摇头轻叹道:“好一个上元节。”
张焕不知道南雍发生的事,但也附和道:“好一个上元节啊。”
“潘辰龙死了,那商号呢?”
“成立了。”刘秉虎面露佩服之色,“潘辰龙的做的一切,由燕王接了盘,上元节那天,燕王也在场,潘辰龙死亡的消息传来,他强留下来潘宇和其他要走的商人,牵头把商号成立了,于老弟你猜是谁主事?”
“这我该如何猜。”于少欢摇了摇头,“幽州的商人我又不熟。”
“但这个话事人还真是熟人,嘿嘿,廖杰!”
……
“于老弟也不必这么惊讶吧。”刘秉虎见于少欢目瞪口呆,笑道:“老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那边搭上的关系,不露丝毫声色,直到燕王任命他为代表自己的话事人时,咱们才知道人家这些安排。”
于少欢知道的更多,所以想的也就更宽,廖杰如果能代表燕王,说明他与癸宫的关系极为密切,那么从徐州到幽州这一路……
“老刘别乱说话,廖杰搭上的也不是燕王,而是梁家,说是把梁老哥寡居的妹妹睡了。”张焕道。
刘秉虎立刻回道:“这不就是跟燕王搭上了么,梁家梁月不是跟燕王的外甥定了亲么,有这层关系在,老廖代表燕王当上新商号的话事人不是很正常的事。”
“恩,就这么留在了幽州。”李征鄙视道:“连家都不要了……”
“潘宇呢。”于少欢突然问道,“一个月内,他的父兄接连死亡,潘宇呢。”
“不清楚。”刘秉虎摇头道:“上元节事后,潘宇回家闭门谢客,是真的闭门,谁都不见,每天只有几个下人出来采买。我们是在十八那天离开幽州的,在那几天公良兄登门两次,都没能敲开大门。”
潘宇有问题,这是于少欢可以肯定的,但是此桌上所有的人都对潘宇非常同情,所以他也不好说什么,转口道:“东家是与你们一起离开幽州的?”
“不是。”张焕答道:“我们走的时候,公良兄还在等一味药,燕王已经帮他去弄了,想来很快就能到手,呵呵,说起来公良兄还在一直心念念的提于兄弟的名字,说有一味药材是于兄弟费尽心思弄到的。”
于少欢勉强笑了笑,没说什么。
“总之我们知道的情况,大部分就是这样,其实真说起来,与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燕王得势,梁家取代了潘家而已,对我们来说,生意还是一样的。”
“有了这次幽州之行,我估计此生是不可能再来幽州了。”黄昙叹道,他的两个侄儿都死了这一趟路途中。
“黄老弟给自己做生意,可以不来,我不行啊,东家吩咐,刀山火海也要去的。”张焕笑道:“好在影响不大,其实梁家在十六那天请我吃过一餐饭,意思是很明显的。”
随后,众人又提到了范拙佟信等人,他们陪着张焕等一起到了洛阳,然后便告辞回家了,说是先回去一趟,然后再回来碰地宫,若是赶不上就赶不上了。
没多久,管事又进来找于少欢,是陆景礼准备走了,问他是不是要留下过夜,于少欢当然不会留下,便与张焕告辞后跟着陆景礼离开,一起走的还有杨项,其他三人,估计是留下了。
“是谁啊。”回去的路上,与杨项分开后,陆景礼随口问道。
“去幽州时候路上的商人。”于少欢长长的输出一口气,缓解心头的郁闷:“知道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点难受。”
“庸人自扰。”陆景礼对于少欢这种心情做出了评价,“无病呻吟。”
“你懂个屁。”于少欢毫不客气的回道。
“那你说你在难受什么。”陆景礼哼道:“一切难受的原因都是因为实力不够,比如现在就没有能让小叔难受的事情,所以与其在这里徒劳叹气,还不如回去跟我打一场,琢磨琢磨功夫。”
于少欢点头道:“行吧,你说的在理,但是打架就不必了,我们还是回去学棋吧,时间可不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于少欢除了每隔一日去最近的城门看看姜且是不是来了,其余的时间都在跟着陆景礼学棋,在陆景礼的冷嘲热讽之下,于少欢自觉技艺突飞猛进,距离国手也差不了多远了。
陈四林自从在拂玉楼出了风头之后,就成了那里的常客,每次听到护院管事小二姑娘等人称呼他为陈大侠,都极为阔绰的出手打赏,于少欢估计虞南斗给他那笔钱撑不了多久了。
张焕在离开洛阳前,来找过他一次,说是一起吃一顿,于少欢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张焕固然豪爽,但毕竟与他不是同路的人,从他在地宫开启前能毫不留恋的离开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二人的交集只在幽州,见面若是不提幽州之事,那基本上就完全没话说,还不如此时不见。
姜且来了,但很快就走了,时间紧迫到没能跟于少欢见上一面。
谢传敬呼唤的太急,张君夜不肯在洛阳多停留一天,所以于少欢在城门处看到了暗记的回复,第二天高兴的去见姜且时,却只见到了一个乞丐。
乞丐给了于少欢一个地址,通过地址于少欢找到了一家客栈,在掌柜那里拿到了姜且道歉的便条。
闷闷的于少欢揣起来便条回到了住处,姜且的离开使得二人在建康约定的出游大计彻底破产。
呆看着棋秤上陆景礼留的作业,时间来到了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