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萧羽情绪平静一些之后,白璧微将冷剑衡身世、以及萧、冷两家的恩恩怨怨,原原本本告诉了萧羽。
萧羽只是静静地听着,既无喜,亦无悲。
那些事情……都似乎很远了,远得像是极不真实,
若不是心里时常发作的剧痛,她简直要以为,那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虽然时间已经很久了,可她手臂上的伤口还是没有痊愈。
那段日子里,痛不欲生的时候,她自己咬伤的。
一位老中医给她治疗了一段时间后说,这伤不是表面上的伤,而是心里的伤,若心结未解,伤怕是好不了的。
萧羽默然。
心上的伤……心上的伤,谁人能解?
一天下午,萧羽正独自坐在窗前发呆,门铃响了。
白璧微她们都去上课了,现在也不到放学时间啊……萧羽走过去打开门,不由略略一怔。
冷剑衡。
萧羽想要关上门,冷剑衡已经伸手挡住,硬是闯了进来,急切道:“萧羽!”
萧羽没有看他。冷剑衡伸手想抓住她的肩却不敢,只得乞求地望着她的眼睛,神色凄楚中带着哀求:“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可我求你好好对待自己,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你?”萧羽平静地望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漠得犹如一潭死水,“你是谁?”
轻轻一句话,冷剑衡登时寒彻心骨。
她不承认是在爱着他或是恨着他,她是根本不承认他这个人的存在。
没有任何语言比这更冰冷。它代表着,他已一无所有。
包括爱,包括恨,包括所有的情怀。
爱与恨都已经不存在了,他这个人也已不存在了,一切都只是虚无。
萧羽甚至连恨他也不会了。如果仅是失去了她的爱,他还会有希望;可现在,她根本就不再恨他了,那么,他连一丝一毫的期盼都没有了。
冷剑衡呆呆地望着她。
萧羽清丽的眸子静若秋水,没有一丝涟漪。
冷剑衡木然的握紧双拳又放开了手,惨笑一声转身离去。
突然之间,想起了他们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他是真心喜欢它的,因为那是他和萧羽的孩子。可是,他亲手毁了那条小生命,也毁了萧羽对他的所有感情,
没有人知道,那天萧羽在昏迷中流产的时候,他心疼得根本无法自已,那一刻,他甚至举起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可现在,萧羽心里的血已经流尽了,她已心死。
但冷剑衡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因为她不快乐。他要让她重新找到欢笑,让她走出那片阴影,那么即便是死,他也心甘情愿。
冷剑衡每隔几天都会来一次,到这儿陪着萧羽,不管她理不理自己,同她说话,帮她整理书本,照着她的心意布置房间――虽然萧羽从来不曾正眼看他。
三人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因为大家都几乎不理会冷剑衡,除了白璧微偶尔似是而非的劝解几句――仿佛是劝慰,只是无意之间,勾起无数伤心往事,让他更加愧疚和绝望。
特别是萧羽,她真的是把他当做不存在了。
冷剑衡只有默默承受着。他伤害她太深了,用尽一生一世,只怕也抚平不了她心里那道伤口。
没有人明白他是多么爱她!从第一次在雪地上初见时就深深地爱上了她,所以才会让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在无尽的痛楚中挣扎……
当初他向萧羽提出分手,是想让她离开、不再受到伤害……可他,离不开她。
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要她回来,可是,后来……
他还是拉着萧羽,同他一起坠入那无尽的深渊。
记得初见萧羽时,茫茫雪地上,她清美纯净得恍若天人,冷剑衡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忍心伤害了她。
*****
邓紫垣很奇怪白璧微为什么会容忍冷剑衡再次出现在萧羽面前,白璧微只是平平淡淡地回答,萧羽都不管,他们这些人多管什么闲事。
“你认为,他们还有可能?”几天后月下静坐饮茶时,苏雁邱忍不住问。
“不认为。”白璧微回答得很快。
“那你为什么……”苏雁邱也有些疑惑。他一直以为白璧微是想给冷剑衡一个机会,让他与萧羽和好,却没想到白璧微根本就不看好他们。
“你不是女生,自然无法理解,那样惨痛的经历,给女生会带来多大的伤害。”白璧微垂下目光,静静地喝了口茶,清美脸庞上有抹极不相衬的狠辣一闪而过,“我是给冷剑衡机会,给他一个被萧羽虐待的机会。”
苏雁邱呆了一呆。
心里有些许寒意。一向知道白璧微心志坚定,对无关紧要的人毫不在意,却没想到心狠至此。
随即却又释然。冷剑衡绝对是咎由自取,让萧羽怎么出气也不为过。并且,不让萧羽出了这口气,冷剑衡与她就真的再没有可能了。
机会……确实是机会,就看冷剑衡如何把握了,别人真的都帮不了他。
只是,璧微,你如此尽心尽力帮助别人,为什么不努力帮帮你自己?
帮不了自己……就帮不了吧。至少,在你夜里做恶梦的时候,我会一直陪着你。
却不知道,白璧微那句“给他一个被萧羽虐待的机会”之后,还有一句话没说。
也是给他一个……下定决心,赴死的机会。
但是这句话,没必要让苏雁邱知道了。
还是那个想法,所有的罪孽,她自己承担便好。
不让风无影分担,更不会拉上苏雁邱。
公道,哪里是那么好讨的。
聂晨曦已经明确告诉她,冷剑衡没有直接罪证,所以除了被学校开除,并未受到任何惩罚。
所以白璧微才决定了。
人间不平,人人平。
法律管不着,我来管吧。
*****
半个月之后,萧子湘以配合行动为名,带着冷剑均来到岚照市。
次日傍晚,崎岩区海边码头,“黑熊”亲自出面接收一批军火,在大批警察赶到之前,黑熊、野狐以及几名骨干均已被人击伤擒获。
是萧子湘、冷剑均和风无影。
黑熊双腿膝关节各中一枪,是冷剑均和风无影击伤的。风无影也没想到两人竟然如此默契,看了一下忍不住赞叹:“好枪法。”
冷剑均把枪丢还给他:“为什么帮我?”
“嗯?”风无影故作不解。
“从我们来岚照到今天的事情,都是你安排好的,不是吗?”冷剑均俊朗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显得清逸无双,“前几天萧局收到一些为我洗脱罪名的证据,我相信,只有风家才有能力找到。”
“不愧是威名赫赫的君靖远,果然名不虚传。”风无影有些不情愿承认,却也不想冒领别人的功劳,“还有聂晨曦。”
冷剑均心里重复了一遍聂晨曦的名字,暗暗喟叹一声,面上却仍旧微笑:“从今以后,我还是冷剑均。”
“好,冷剑均。”风无影笑笑,顿了顿道,“那些证据是璧微让我找的――虽然她并不是为了你。”
“璧微……”冷剑均记得萧羽提起过这个名字,“白璧微,这个女孩子倒是不凡。”
风无影有些与有荣焉的得意:“那是。她说今日一战,一则助你立功,二则为萧羽解恨,三则让我除去眼中钉,何乐而不为呢。”
冷剑均默然,担心地看向正在走过来的萧子湘。
他得知萧羽遭遇之后,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萧局,却始终不忍心;而就在那时收到聂晨曦派人带来的消息,让他暂时隐瞒。
聂晨曦说,他会亲自告诉萧子湘。
聂晨曦也是父母当年的好友,他的话,冷剑均肯定遵从。
由聂叔告诉萧局,总比现在让他猝然知道真相要好一些。
冷剑均回过神来,笑了一笑:“黑熊对风家构不成威胁,你其实不必出手的――你只是代璧微帮助我们吧,谢了。”
风无影轻笑:“我受之有愧,你倒不如去谢璧微了。”
“是啊,我确实应该感谢她。”冷剑均说着,唇边却带了一丝苦涩:“如果……我还能有赎完罪孽,出狱的那一天,定然要登门拜访她的。”
萧子湘已经走到近前,与风无影对望一眼,都无语了。
他们和聂晨曦费那么大劲儿把他弄出来是为了立功的,不是让他游山玩水打人两枪过瘾的!
正邪不两立,萧子湘当然不会和风无影同仇敌忾很久,淡淡道:“还有些事情没有交接,我会在这儿多待两天。你是我担保出来的,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让我为难。”
冷剑均默默点了点头。
萧局话说得严肃,却是告诉他,他可以在岚照多留两天。
见见白璧微,见见弟弟,见见……萧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