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大喊了一声,“茶来喽!”
即是茶楼,必有茶楼的营生,而这拜码头,讲的话都在这茶里。
若不是行家,讲不清这茶语,想和这茶楼里的人做买卖,是一分也别想买走。
甄俨把茶具放在桌子上,把茶盖盖在茶杯下面,这个是有事相求的意思。
四周人的眼睛都非常犀利,甄俨又把茶杯放到盖子上,意思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甄俨感觉这个等待的时间有点长,内心也是七上八下的,随着有人大喊道:“有人要挂单喽!”
甄俨这才长舒一口气,心想总算把话讲明白了,人家也认了是自己人。
茶楼的小二,一脸的精明,上前轻声问道:“尊姓大名,家是何方?”
甄俨回道:“甄俨,姓甄,洛阳甄家,现在居住在巴蜀。出了门便只有一个盐字”。
小二又问道:“带的是贴子还是条子?”
甄俨回道:“即有贴子还有条子”。
贴子和条子的意思,是靠面子,还是靠硬头货,金条就是条子。
甄俨说完,小二也是沉吟一下,因为这两样都占了,还是盐帮里的人,只能皱着眉问道:“是挂个名字,还是挂个相?”
这挂个名,自然说完事就走。挂个相就是要见主家。
甄俨回道:“事情压手,沾了祖师爷的光,想挂个相,但不能久留”。
臧霸这才从后屋走了出来。
甄俨立即抱拳道:“臧霸兄弟,让兄弟好找,今天我是有事相求,而且还真得兄弟才能帮上我”。
臧霸脸上的表情不冷不淡,派头做得很足。但忠义兄弟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臧霸的眼睛里有一种光,一种让人胸膛亮倘的光。甄俨知道今天是来对了,臧霸一定会帮助自己。
臧霸说道:“准备酒菜,边吃边聊”。
甄俨立即站起身,用眼睛看了看门外,便说道:“臧霸兄弟,若肯帮我这个忙,就站起身和我一起走。若不能帮,您就吃自己的饭,我这要动身先走一步”。
甄俨的话,立即遭来所有人愤怒的目光。这留客与送客,都是一句话的事。
臧霸说道:“即然甄俨兄弟有事需要我,就算掉了脑袋,我也得跟兄弟走一趟”。
臧霸告别了父亲向巴郡赶来。
因为甄家以仗义疏财,对臧霸有恩,臧霸便以恩报恩,这甘宁在巴郡之中,轻侠杀人,藏舍亡命,大有名声。他一出一入,威风炫赫。步行则陈列车骑,水行则连接轻舟。侍从之人,披服锦绣,走到哪里,哪里光彩斐然。停留时,常用锦绣维系舟船,离开时,又要割断抛弃,以显示其富有奢侈。
甘宁的锦贼帮,已经今非昔比,听闻东海臧霸与甄俨求见。
甘宁也没有推脱,便在营帐前相见。迎进内府,分宾主而坐。
臧霸说道:“甘宁兄弟许久没见,这位是现任甄家之主甄俨,他有水路上的事,相求兄弟帮个忙。不知方便不方便”!
甘宁说道:“自家兄弟,自然方便,不知甄家要在水路走一批什么货?”
甄俨说道:“粮食,巴蜀之地盛产粮食,而巴蜀之主陈俊楠拥有了巴蜀水路的通关文书,但官面的事情解决了,现在水路上面的事情,就需要锦衣甘宁的帮助,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片水域,只有甘宁能保太平”。
甘宁脸上明显一变色,这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变故。
甘宁说道:“实不相瞒,别的事情都好办,唯有此事,不能办”。
臧霸问道:“这是为何?”
甘宁也是痛快人,便说道:“有人不愿意陈俊楠走通这水路漕运,官面上的人可以给你通关文书,还有掌管水路的曹令官职,但他们想让陈俊楠运不了,有许多办法。其中之一就是,这新运河西北起自斥漳(今河北曲周东南)以南的漳水,东南可以到达今馆陶(即南馆陶)附近的利漕口,最后注入白沟,平虏渠、泉州渠、新河等各个运渠以后,中原地区的船只可以从黄河入白沟,顺流而下进入滹沱水,经过平虏渠进入泒水。这些水路之上,有许许多多的山匪,劫水路的盗匪,都有白花花的银子拿,而且唯一的任务就是劫下陈俊楠的粮食”。
甄俨说道:“您是说,官面上即要准了陈俊楠,又要劫陈俊楠,最后陈俊楠只能自己放弃,不然走多少,劫多少”。
甘宁点了点头。“我可以不拿这份银子!但我不断了别人的财路,所以陈俊楠运不了这粮食”。
臧霸尴尬的笑了笑,“这水路之上,还有您锦帆保不了的船”?
甘宁脸色又是一变。
甄俨立即说道:“甘宁兄弟莫要生气,这万事开头难,好事多磨的道理我们都懂,既然用银子可以解决,我们就用银子解决,您看这个方法可以吗?”
甘宁笑道:“甄家就是甄家,果然气魄就与别人不一样。这银子自然是好东西,也能解决好多问题,但陈俊楠运的是粮食,现在天灾之下,粮食可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第一物资。可以说比银子要更加吸引人,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而且是唯一的办法”。
臧霸问道:“什么办法”?
甘宁笑道:“一路上遇佛杀佛,神挡杀神,我的锦帆也是这样杀将出来的。只是臧霸兄弟手上的长枪不知生疏了没有。我看臧霸兄弟视我甘宁为无名小卒,吾甘宁在这江心岛驻有一千锦帆军,皆以我的号令敢赴生死,今天若臧霸胜过吾手中双戟,吾甘宁绝无二话,用锦帆护陈俊楠的水路。若败于我双戟之下,吾的锦帆之下便尽收陈俊楠水军亡魂”。
臧霸闻言也是眉头立了起来。厉声说道:“锦帆贼你也太过傲气了,吾知你水上功夫了得,若在陆地马战,吾的长枪定然胜你”。
甄俨轻声在臧霸耳边说道:“臧霸兄弟,这甘宁不讲道理,我们在想别的方法。我们巴蜀出得起银子,还买不通这些水匪?我请您来,是因为您的面子作一个说和人,从来没想过要你和他打!”
臧霸说道:“吾是武将,又不是什么文臣说客,靠嘴能把对方说服,既然要打,我就和他打上一场。吾是山东年少成名的悍匪,而他是川的年少成名的水匪,既然大家都是年少成名,又罕遇对手,今天遇上了,不战上一场也说不过去了”。
甄俨说道:“将军是不知道这甘宁的厉害,这锦帆贼能扬名天下,手上功夫相当了得。而且他的话是生死之战,或将军有个闪失,我如何面对您的父亲,还有盐帮?”
臧霸看了看甄俨严肃的表情,缓缓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兄弟你先不要着急,吾与恩师学艺之时,专门学过长枪对双戟。因为双戟专门克我们这种长枪长刀这种武器。原理非常简单,双戟与双枪、双刀都是一手挡架,一手反击,招式讲究以柔克刚,攻时如雷霆,守时如青松。我看这甘宁双臂粗壮异常,应该是臂力惊人,而且这双戟有刃有锁,若让他的双戟缠上,定然要败于他的手上。但破他这种短兵器又有绝招,便是等着对方先出招,您就请好吧!”
甘宁也是脾气火爆的性子,见俩人耳语不停,便催促道:“你们商议好了吗?大丈夫何以婆婆妈妈”。
臧霸说道:“吾当应战”!
甘宁大喊一声,立即为甘宁准备战马武器。
随着甘宁而行,不多时就来到演武场,场地宽大工整,各式武器陈列其中。
臧霸来时就作足了准备,骑的便是自己战场撕杀的战马,手中长枪亮如闪电。加上身形非常高大威猛,宛如威峨的高山一般。
甘宁也是驾马而来,甘宁样貌不知要比臧霸强出多少倍,这锦帆贼的名号,也有几分是形容甘宁的样貌,高大英俊之意。两人双马落定,便是四目相对。
甘宁厉声道:“你的长枪,即为兵器之首,又有长度的优势,为何不先出手?”
臧霸说道:“吾与人交战,便要让个对方先出手”。
甘宁冷声道:“吾与其它人岂可同等并论,你且使出你的全力攻将过来吧!”
臧霸说道:“这先下手为强,我让你先手”。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愿先出手。臧霸与甘宁都是师出名家,而且这武学到了一定程度上便要相融相通。甘宁师傅也是教的双戟破长枪,在于一个锁与缠宁,若缠不住锁不上,必败无异。
两人这样嘴上又说了几句,甘宁终于按耐不住,率先出手。
戟形与戈几乎相同,以硬木为柄,名曰柲;柲长约一丈二尺,柲端有刃,横出向前上方者,名曰援;与援相同而其刃下垂,互附于柲上的,名曰胡;胡的背面,有刃后出的,名曰内;胡末后有孔三,内末后有孔一,盖为附柲之用。其他兵器,或全体以金属铸成,即用木柄如枪之类,亦有吞口,以便装柄;惟戟则不然,胡与内之有孔,即所用以缚于柲者也。
戟的练法与刀枪不同,戟一般不做舞花,以剁、刺,勾、片、探、挂掳、磕,为主要的招式。
这甘宁也是臂力惊人,招式看似简单,却是威力惊人。
双戟带着煞气与威风一招凤翼双飞,直击臧霸面门,臧霸身形不动,单手持长枪一拨一挡,就架开了甘宁手上双戟,此时甘宁也是一惊,身前门户大开,若臧霸长枪刺出,自己肯定要吃苦头。
说是迟那是快,臧霸长枪已经近至甘宁胸口,甘宁一招龙御沧海,整个人都从战马上跳了起来。宛如蛟龙出海一般,甘宁脚下似有阵阵涟漪。
这高手过招,胜负只要招惜,甘宁躲过长枪,便赞叹道:“好一招长枪破双戟……”。
臧霸也是惊叹不已,没想到自己的绝招,竟然被对手躲开了,赞道:“好俊的身法”。
甘宁虽然躲过了长枪,却在马上靠身法险险躲过,在自己的锦帆小弟面前丢了面子,在一落定,战场上就流露出浓浓的杀意,宛如数万奔腾的战马,在茫茫草原一同驰骋,气势之强,如排山倒海。
若是别人胆子小,恐怕要吓得腿软在不能敌。
但臧霸也是一名生死边上来回几趟的悍匪,身上汗毛仿佛因为兴奋根根竖立而起。
两人再次交锋,甘宁也是加了小心,这长枪破双戟的招式臧霸既然懂,这场比斗就需要加十二分的力气与小心。
这一次双戟的招式越来越精妙,臧霸反而落于下风,好在经验丰富,加上战马脚力了得,臧霸边战边退,两人招来斩去,离人群越来越远。
臧霸见拉开一段距离,俯身张弓搭箭,而甘宁也不示弱,心中暗想,吾甘宁箭法也是一绝,会怕你臧霸。
两人就这样越跑越快,弓箭互射,武器交织。渐渐地周围在无人跟上。
臧霸这才停住战马,缓身跳下战马,蹲在树林边上,嘴里叼着一支狗尾巴草,皱着眉等着甘宁。
甘宁很快就赶了上来,厉声道:“不打了?你认输?”
臧霸说道:“你也下来吧!我看了周围没人,不用演戏了。你我兄弟一场,你眼睛一瞪我就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怎么样戏演得还成吧!”
甘宁也跳下马,“你我兄弟二人,年少一起成名,一起赴汤蹈火,一起刀山火海,兄弟情深,只是世人不知你我二人是一伙的,都以为我们是孤胆英雄”。
两人一同大笑。甘宁也蹲在地上,两兄弟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臧霸说道:“兄弟你是有所不知,现在东海小郡,是我们臧家父子躲避官府的权宜之计,这么小的地方还是汉光武帝刘秀分封他的儿子刘阳的封国,现在还有一个昏庸的东海王,又是偏远之地,根本没有雄主,做盐帮的生意,也是小打小闹,难不成你我兄弟二人的一身武艺,就这样荒废了”?
甘宁说道:“兄弟你是知道我的,我们当年一起誓言,大丈夫生于乱世,必要做一番惊天伟业,佐明主夺天下,我在这巴郡,也是名号响亮,却无人敢来招募,即为水匪,只能作些打劫的买卖,上不了陆地,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但是兄弟你要知道,我们自己投了主,能有几人能看得起我们兄弟”。
臧霸说道:“兄弟和我想的一起,我们出身是匪,最多算个亡命之徒,正人君子,英名明主,也不能收留我们,更不能瞧得起我们,不过我看这甄俨到是一个机会,我听闻这巴蜀的陈俊楠算得上善名远播,手下能臣武将颇多,未来有君主之相”。
甘宁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兄弟手上沾的血可不少,不能说危害一方,也是见了我们都躲着走。我听闻这陈俊楠可是正人君子,手上皆为名仕,不能容我们”。
臧霸问道:“你想投奔谁?”
甘宁想了想:“我是水军,江东黄盖一直想劝我解散锦帆贼,在他手上为将”。
臧霸说道:“被那个废物黄祖指手画脚,要求你做这做那。而陈俊楠就不一样了,我来时便与家父商议过,大丈夫若想成就大事,必然要有长远的眼光,巴蜀之地兵精粮足,加上陈俊楠的能力,未来必将成为一方骁雄,而巴蜀都是陆军,没有水军,以甘宁之能必为水军统帅,全权掌管巴蜀水路漕运之事,巴蜀粮食就是无尽的财富,可以说兄弟有了用武之地,又有谁会看不起你,当然你想卑微的活在黄祖的掌控下,要么当个风光的水军都督。”
甘宁点了点头。“我信兄弟的。只是这陈俊楠想要走通这条巴蜀漕运粮道,并不容易,据我所知,现在就有几路兵马,要劫陈俊楠的漕运,并且势头不小,来路不明”。
臧霸说道:“兄弟有几分把握”?
甘宁笑道:“水战我甘宁不惧怕任何人,只是漕运会有依山伴水之地,若敌人居于高位,往下放箭,我们只能是被动挨打的份”。
臧霸说道:“家父临行前,嘱咐我凡事多与甄家扯关糸,就是作什么事,都要先和甄俨结成关糸,说白了有什么事,只要有甄家在前面顶着,我们就没什么事,你也知道甄家能有今日威望,势力不可小视”。
甘宁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在树林里蹲坐了半天,这才有模有样的返回锦帆贼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