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白云观。
漆黑夜空上五星连珠,凛冽的山风吹得白云观周边的树木唰唰地响。
祁昀慎一身黑衣站在树下,幽沉的黑眸直直盯着前方,目光发紧。
数名道士身穿黄衣围成一圈,在那中间是一个桃木所制的平台,上面躺着一个精美的人偶。
还有一名道士位于白云观崖边,手中摇了个铃铛,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平阳老道站在人群以外,手握浮尘嘴里微动,看不见的一束光影自五星连珠下来,在人偶、崖边道士与祁昀慎之间形成四角之势。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偶身上氤氲着淡淡光芒,数根蚕丝融为一体。
祁昀慎眼底浮起一团希望,可下一秒他面色倏地一白,平阳老道生生吐出血。
那四角之势骤然断开。
平台上的人偶光芒微歇,那合拢里的蚕丝却没有断开,仿佛只是安睡一般,等待醒来。
祁昀慎双腿一沉,他扶住树干,俊朗深邃的眉目一片冰凉。
祁昀慎望着那人偶,缓缓走近,在看到女子如真人般的眉目和肌肤时,祁昀慎生生红了眼睛。
他握住女子的手,低声呢喃:“璟秧。”
那女子浑然不动,再也不会睁开双眼,笑吟吟地回望他。
祁昀慎看向平阳,眼中一片寂寥。
“怎么回事?”
平阳老道一脸严肃,“世子妃的魂魄出了问题。”
按着原本计划,寒山寺婆娑园里的安息灯是指引徐璟秧魂魄回来之用。
了凡大师身死,唤回了徐璟秧的魂魄,那安息灯只要燃着,便说明魂魄还在这世间某一角落。
今晚五星连珠,先是通过道法借铃铛将徐璟秧的魂魄引回来,接着再将魂魄引回肉身。
天时地利都齐了,可魂魄没回来!!!
祁昀慎黑目孤寂,立在崖边,很久后才出声:“那魂魄现在在哪?”
平阳老道叹了口气,“这法子本是古籍所记载,前面步骤都是成功完成,唯独魂魄这出了问题,我这摇魂铃是祖师爷一代传下的,绝对没有问题。”
平阳看了眼黑沉沉的天,五星连珠已悄然褪去。
“本道猜测,一是魂魄残缺,无法前来。二是魂魄被困在了何处。”
话落,祁昀慎苍凉的眉眼微动,他低声呢喃:“被困?”
被困……能困到何处?
此时,祁昀慎心中无端闪过姜云筝的面庞。
姜云筝。
姜云筝……
姜云筝的一切异常是从她从棺材里醒来那刻起。
而在那天,了凡大师去世,唤回了徐璟秧的魂魄。
姜云筝医术滔天,不输太医院圣手。
姜云筝以徐璟秧之名接近摘星子探查徐音琳和萧秦瑜的下落,姜云筝与徐家为敌,厌恶徐音琳……
姜云筝唯独愿意自己亲近的,只有祁臻臻。
最重要的是,姜云筝厌恶他。
一切种种在祁昀慎脑中徘徊,他面色几经变化,生生呕出一口血。
平阳一惊,心下大震。
少了三十年寿命这么快就应验了???
祁昀慎擦掉嘴边血迹,请平阳看好徐璟秧的肉体,他翻身上马,目光最尽头掠过了一张惨白面无表情的脸。
祁昀慎冷声:“看好他。”
平阳往那处看了眼,“镇国公夫妇信任我,将他交于本道手里,本道自会对他负责。”
夜风疾驰,祁昀慎驾马快速下山,一双黑眸里满是波涛汹涌的情绪。
他紧紧捏着缰绳,如一道利剑,驶向前方。
祁安还在山下等待祁昀慎,见祁昀慎这么快下来,祁安心下不妙……最后还是失败了么?
夜风拂起绝影的鬃毛,祁昀慎的声音也随风传来。
“云筝现在在哪了?”
祁安:?????
什么?
除了世子妃以外,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温柔’叫过人了?
心里这么想,祁安很快回复:“青影那边还在带人搜查,在官道外的悬崖底下发现了马车踪迹。”
“属下等人猜测姜大夫与于峥是进了那附近的山林,咱们的人已经进去找了。”
祁昀慎嗯声,一言不发朝悬崖那方而去。
-
一间陈设简单的农屋里。
竹床上的女子眉目紧皱,似乎被梦魇住,想醒却醒不过来的模样。
姜云筝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河边一直走着,前方是一片浓雾,一阵铃声从浓雾里传来,那铃声悠扬和煦,不知怎地,姜云筝很想冲过去。
可前方有道看不清的屏障挡住了她。
浓雾散去,姜云筝看清了摇铃的人。
也看清了摇铃人身后,一张阴冷面无表情的脸。
姜云筝盯着那张脸,她似乎又被拉回了那场行宫大火中。
屋内大火卷起了她的长发,她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目光看向缝隙之外,是那张她熟悉到极致的脸。
姜云筝浑身传来剧痛,她睁开眼大喊:“祁昀慎!!”
姜云筝浑身是汗,眼睛里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她坐起身,眼中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屋内点着昏黄的油灯。
姜云筝深吸一口气,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身上外层的衣服被人换过,腿上的伤也被处理了。
她目光停在木桌边,于峥正啃着番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老天爷,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我都怕你鬼压床了!”
姜云筝擦了擦额角的汗,她心跳脉搏都很快,顺着手腕,她摸到了衣袖里面的护身符。
将符箓取出来,上面有黑痕,像是被什么烧过。
于峥咽了咽口水,小声喊:“姜大夫?”
姜云筝抬头看过来。
于峥比了比一根手指:“这是几?”
姜云筝懒得搭理他。
于峥又比了三根手指,欲哭无泪:“这是几?”
姜云筝蹙眉:“探花郎,你到底要干嘛?”
于峥拍了拍胸口,还是这熟悉的语气,姜云筝好在没被鬼上身。
姜云筝没再想符箓的事,她蓦地侧身盯着于峥,声音从牙缝里逼出来:“账本呢?”
于峥摆了摆手:“你放心,我身上呢,刚才是这农户的女主人给你换的衣服,账本我随时收着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动静。
那大娘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于公子,你未婚妻醒了?”
于峥放下番薯,“啊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