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陛下。”披挂正红色半肩斗篷的短发女恶魔，腰间挎着一柄被黑色皮质剑鞘包裹的一掌宽长剑，身上硬质的轻甲随着她行礼的动作摩擦作响。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可以用“刀削般锐利”来形容切锋的短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免礼，有话直说。”
从上周开始，我的主要办公地点已经从办公室转移到了一楼正殿。公爵千金和秘书继续在楼上办公室里处理日常事务、汇总情报，其他及时性的消息都是由我在正殿接见使者、直接接收和处理的。
“我是由家主大人任命的此次行动先锋队队长，达威利·***，请允许我向您简要汇报探查所得情报。”这位达威利的先锋队长身上还残留着魔力的痕迹，卷着细小冰碴的风旋随着她的肢体动作时隐时现。殿内近来来访者众多，气息混杂，但我还是能察觉到由她带来的腥甜味道。
我颔首示意这位先锋队长继续：“讲。”
“我队此去共十二位魔王军精英，护送阿尔门达里斯家族学者到达目标地点后，我及另一位实力相当的魔族留下护卫，其余队员分散在周边探查。阿尔门达里斯家族学者通过地面上的痕迹，推测地下埋有能够增强释法效果的魔法道具。”
“经过商讨，我们一致认为应先到您曾经摧毁的人类实验据点收集线索，以免轻举妄动而触发人类可能设下的陷阱。于是在向您请示后，我等重新计划了行动方案，优先调查已经损毁的地下囚禁设施所在的区域。”
所以我才在日前收到了他们的紧急联络，说是要临时调整计划，可能无法按照原定时间返回魔界。结果就是，他们确实晚回来了一周，还出现了出现了伤亡，随队的阿尔门达里斯家族学者如今正在血池里重塑身体。
这一周时间里他们全队失联，达威利家主在第三天就委派了塔基代理家主前去追踪，在探索过程中接应到了先锋队长一行恶魔。正因对他们的遭遇在意，我才让状态最好的先锋队长返回魔界后，第一时间亲自来魔王城向我汇报。
“我们在已损毁的地下设施中找到了未消散的魔法阵痕迹，被纹刻在魔法石制成的石板之上，似是因受到冲击而碎裂。其中蕴含的能量有些复杂，我们花了些时间收集残片。凭我等经验判断，那片废墟在事故后被有心者清理过，有部分设施遭受了刻意的二次破坏。”
“因该地点接近人类聚落，我们没有使用大规模的魔法辅助搜寻，只采取了物理挖掘的方式。从地下设施整体的结构来看，该设施存续时间不少于五年，但人类的活动痕迹有限。凭我个魔推测，这片区域建成已久，而投入使用的时间在近半年内。”
“阿尔门达里斯家族学者尝试通过拓印碎片还原魔法阵全貌，但受限于魔法阵的严重缺损只得暂且搁置，大致判断出魔法阵的作用是疏导。值得在意的事，该魔法阵的精细程度远超人类的一般水准，一方面说明人类对于此次行动蓄谋已久，另一方面，需要用如此等级魔法阵疏导的力量不容小觑。”
“虽然已有准备，我等在前往人界的***（h城）途中遭人类……丧尸埋伏。它们身上的气息被我等误判为魔物，致使队中个别成员因轻敌而乱了阵脚，这一严重失误导致的溃败我难逃其咎，恳请魔王陛下降罚。”
我这时候把先锋队长叫来肯定不是为了秋后算账，当下只是摆了摆手：“按照军中纪律处分，现在我要知道你们战斗的细节。”
“是，陛下。那些丧尸具有强烈的进攻欲望，且身体素质较我等先前所了解的更为突出。他们的恢复能力能与大恶魔匹敌，魔法耐受性甚至能超越魔族。我等猜测，这些丧尸就是陛下先前认为人类计划培养的‘完全体’。”
我是跟达威利家主提过，我们之前遭遇的丧尸可能都是人类创造的、有一定程度的瑕疵的残次品。不然只是耐打一点，根本无法对任何种族构成威胁，除了能把勇者那大傻子硬控到死。
他们与人类和混血魔族相似，都不能使用魔力，但也可以最大限度地调动体内修补肉躯。依先锋队长所言，他们遭遇的丧尸依旧没有有效的伤害手段，但还是让他们这支身经百战的恶魔精锐陷入苦战。不过倒也不是真的不敌，只是他们想到我说过活捉，才有些束手束脚。再加上这些丧尸称得上逆天的恢复能力超出他们的认知，这才一上来就吃了个初见杀。
据说阿尔门达里斯的学者当场就被扑倒，等被其他魔族捞出来的时候，身子跟被蚕吃过的桑叶一样，连胯骨都被咬碎了。
如果说伽门列是暴食本源，那这些丧尸就是人类对“暴食”的拙劣仿制。人类莫非是打算把恶魔的七宗欲望具象化，期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能够奏效吗。
“够了。”我抬手示意先锋队长不用继续汇报，“明日我与你一同前往。”
“魔王陛下……！”
在先锋队长惊慌的目光中，我轻轻闭了一下眼。再次睁眼，我的视野中同时出现了两个先锋队长。我（魔王二号）挥散环绕在身周的黑色雾气，缓步从王座所在的高台之上走下。
路过单膝跪地的先锋队长，我（魔王二号）扯下与本体相似的斗篷。魔力化形的物件在脱离魔力供给源头（魔王二号）后，在半空中化作齑粉，随着我手臂的摆动一边飘散一边逐渐消失。
“把你的情报整理成文字报告，今晚前提交到魔王城。”
———
“唉……”
保持着防备姿态的人类蜷缩在房屋角落，侧身斜视着坐在窗边的圣女。圣女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从她开始治愈这个人类身上的器质性损伤，对方都好像一直疑心她图谋不轨，经常在治疗中途突然开始抗拒，然后跑到一边神经兮兮地抱着双臂颤抖。
“圣女小姐，听说你找我？”
伽门列家主一袭素白正装，右肩搭一件孔雀蓝色的流苏斗篷，亮金色的金属长链垂挂在胸前。鼻梁上架着的墨镜之后，他半睁的灰色眸子射出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圣女说不上理由，但本能地感受到了伽门列家主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几次与伽门列家主见面都是在魔王的引荐下，圣女不禁在心里懊悔起自己今日单独约见他的决定。
“是我冒昧打扰您了，伽门列侯爵。”圣女见伽门列家主站在门外，并没有唐突地闯入她的房间，心下稍稍放松了些，“我想请您帮助我诊断一下这个人。”
伽门列家主的眼神都没有变过一瞬，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睛只是摆设，也可能他早对一切了然于胸：“按照你曾经所在的教会编写的教义，圣女小姐，与恶魔交易可是要支付难以承受的代价的。所以，你想好用什么作为我的报偿了吗？”
圣女再次在心里对自己的想当然而郁闷，面上也不再挂着笑容：“看来是我看错了人，劳烦您跑一趟真是对不起，我想我还是不麻烦您了。”
“先等等，圣女小姐。”伽门列家主眼看着送客的女仆已经走到他身前准备关门，突然开口道，“魔王已经准备对人类发起进攻了，你应该知道的吧。”
伽门列家主的话戳到了圣女心里最不想面对的问题，这使得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伽门列家主。
明明已经对人类抱有了如此强烈的杀意，却还是对她这个人类圣女的处置只字不提，甚至把救下的人类扔给了她。
是对人类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失望到放任她的死活不管不顾；还是通过这个人类的处境来敲打她，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做出站队的决定？
圣女无声的回答让伽门列家主嘴角微微上扬：“届时，你该以何种身份自处呢，圣女小姐？”
过于直白的话语直接让圣女的脑内出现画面：一边是在火中废墟凄厉哀嚎的人类，一边是浑身染血、肢体残缺的狰狞魔族；她该做什么，她能做什么，她的出手真的能算是对其中一方的拯救吗？
“圣女，不，洛贝莉亚小姐。”
伽门列家主隔着墨镜与圣女对上视线，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魔力扩散进了圣女的整个房间。房内的女仆也如被温水煮熟的青蛙一样，直到浑身上下一点魔力都无法调动时才幡然清醒，却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要不要，和我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