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去了,害怕与不安的情绪滋生蔓延,被埋在底下的矿工都三三两两沉默的靠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互相交换些许勇气和安全感。
被困在近700米的煤矿井下,唯一能照亮的东西只有头上顶着的矿灯,一旦矿灯电量不足,黑暗将再次席卷而来。
空气稀薄、阴冷,薛袅袅捂紧身上并不保暖的工作服。
现在井下出水特别大,她的胶靴进了不少泥水和沙砾,但这里没有备用的鞋子,而且地面上也到处都是尖锐的石块,光脚走路明显是不现实的。
所以她只能暂时将胶靴脱下抖出里面的泥水和沙砾,然后继续穿上。
大家都靠在一起沉默的发呆休息,只有一个头戴黄色安全帽的男人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四处转了转敲了敲,回来后他环视了一圈众人,肃声道:“现在井下空气不流通,炮烟浓度又大,井下水也大,很大可能会有毒气出现,目前的情况不太乐观。”
大家都抬起头看他。
他继续说:“同志们,我们要团结起来,据我所知,那个岩石群后面有一个储备间,里面有两大包防尘口罩,够我们用了,如果我们戴上防尘口罩那情况就会好很多了。”
他指向一个坍塌的出口,那里有一个细小又蜿蜒曲折的大缝隙。
一个男人冷嗤,“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那里还不稳定,随时可能坍塌,我们去不是送死吗?”
另一个男人也没好气道:“是啊,你说有毒气出现就有毒气出现啊,也许没有呢,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会盼着点我们好啊。”
黄色安全帽男人无奈,苦口婆心的试图劝他们:“可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毒气出现的可能性就是很大啊,如果毒气出现了,我们又没做任何基础防护,这样根本等不到救援我们就会死的……”
“那你怎么不去?为什么要煽动我们去?”一人反问。
黄色安全帽男人嘴唇翕动,满含希望的看了眼众人,希望能有一个人帮他讲话,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众人无动于衷的冷眼旁观。
他眼里的希望慢慢褪去变成失望,沉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没再开口了。
闭眼假寐的薛袅袅忽然睁开眼睛。
她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这很像Npc发布日常任务:寻找防尘口罩物资点。
她转过头去,轻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毒气出现会大大缩短我们的生存时间?”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防尘口罩确实很有去拿的必要,因为他们的任务是一直活着,活到等到救援、走出矿井为止。
男人眼里骤然亮起了光,拼命点头,“对!”
薛袅袅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后站起来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矿灯安全帽、手套、有反光条的工作服和胶鞋,打算独自一人过去查探,最好能将防尘口罩也带回来。
旁边一个中年女人冷不丁开口:“小姑娘,别相信他,他就是个骗子,我和他是好几年的同事了,他的为人我一清二楚。”
黄色安全帽男人怒目圆睁,脸憋得通红,“那你说!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
“我哪知道。”女人嘲讽又不感兴趣的撇过头去没再看这边,“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毕竟只有你干得出来。”
“你……你!”
眼前这种局面薛袅袅也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她选择谁也不信,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储备间还是得去走一趟。
她检查完身上的东西扎紧裤腰带打算走,可是临走前,一只手忽然轻轻抓住她的脚腕。
祁录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安静又委屈的盯着她,“你又要抛下我吗?”
又?什么叫又?
薛袅袅觉得好笑,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抛了出去,解释道:“那里面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坍塌,所以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不用跟着去冒险。”
她的声音倏地低了下来,认真道:“还有就是我想再去尝试一下找苟爷,毕竟苟爷没有空间,所有物资全在我自己身上,他一个人没有一点吃的喝的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得找到他。”
祁录也站了起来,声音又轻又坚定,“那我也去。”
薛袅袅诧异,“你跟着去干嘛?”
祁录目光执拗,“你腿受伤了,我得去保护你。”
“腿受伤没有影响到我什么啊……哦不对。”薛袅袅假装认真的晃了晃腿,“好像影响到我抖腿了。”
祁录就是一副“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的执着姿态,薛袅袅也没有办法,无奈的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想跟着走就跟着走吧。”
所以最后,薛袅袅原本设想的一人探险演变成了双人同行。
那条缝隙是大岩石块和大岩石块相互堵塞后形成的,狭隘窄小,成年人难以进入,薛袅袅弯腰低头,凭借良好的柔韧性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身体弯曲折叠成各种形状,才勉强进去。
而祁录身体则看起来轻盈像一摊非牛顿流体一样,身体对折都不用对折就轻轻松松挤进去了。
缝隙里面逼仄又黑暗,两人只能依靠他们头上的矿灯勉强照亮,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硬邦邦的岩石块。
正走到中间时,薛袅袅的腿因为高难度动作愈发疼痛难忍,她咬紧牙关扶了一下旁边的石块,忽然,旁边的石块发出一声细微的“啪”的脆响。
石块与石块间相处紧密,立马产生连锁反应,明明是石块碎裂的细小声响,可在薛袅袅夜间听觉天赋的加持下,这点声音在她耳中却像是雷鸣般放大了百倍。
薛袅袅浑身一僵,心想:完了。
她迅速朝前面的祁录大喊:“这里怕是要塌了!我们走快一点!”
祁录点头,身体动作加快。
薛袅袅也咬牙拖着残腿继续挤,可前面的缝隙越来越小,小到她在里面挤得内脏都受到了压迫,感觉钝钝的痛,甚至连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前面透出一丝光亮,薛袅袅也丝毫不敢松懈,继续提着气往前挤,而就在两人离出去仅仅一步之遥的那瞬间,祁录头顶却骤不及防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闷响!
薛袅袅心里一窒,抬头一看,祁录肩膀上果然渗透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他闷哼一声,眉头紧锁,转过头来想说什么。
薛袅袅当机立断迅速将他搂在怀里,拼尽最后一口力气用身体撞了出去。
极度逼仄之下豁然开朗,销烟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