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异样,一如她走之前的样子。
但也只是“一如”而已。
鼻头微动,薛袅袅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转身关上门。就在这时,一个砂糖橘骨碌碌滚到她的脚下,她无视,那个砂糖橘又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
薛袅袅视若无睹的踩了上去,还用脚后跟使劲碾了碾,语气轻快的自言自语:“哎呀,刚才好像踩到了块好软的石头。”
烂成一滩的砂糖橘:……
在房间内转了两圈,还是什么都没有,毫无异样。
她又踱步到床边上来,迅速朝床底下望去,下面空空荡荡,没有她想象中的突然对上一双眼睛的惊悚场面。
她直起身子,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头微微侧着似是在仔细聆听着什么。
时间静静流淌,有什么细微粘稠的东西在空气中慢慢发酵,像洗衣粉搓出五光十色的小泡泡,在阳光下发出破裂的“叭叭”声。
但是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泡泡,没有任何虚幻美好的东西,她知道这里有什么,也知道这个院子有什么。
薛袅袅猝然轻笑一声,转身关灯上床睡觉了。
她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很快就睡了过去,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感觉脸上滴了什么东西。
一睁眼,就对上两双直勾勾的眼睛。
他们嘴角溢出长长黏黏的口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她脸上。
那两个小孩就站在床旁边,几乎跟她脸贴着脸,瞳孔很大很黑,几乎占满了大半个眼眶,不知道弯腰盯了她多久。
薛袅袅揉了睡意朦胧的眼,完全没被吓到,脸上甚至还露出些许笃定悠闲的笑意:“哟,你们两个小鬼终于舍得出来了?
最后一丝残留睡意消散,薛袅袅仿佛看不见他俩不对劲一样坐起身来,饶有兴致问道:“你们不是被你们妈妈送回去睡觉了吗?什么时候来我房间的?”
两人没说话,眼珠子缓慢的往旁边转了转,目光发直的望向某处。
薛袅袅循着他们的目光看下去,脑仁一跳。
这里怎么会有糖果?这些糖又是什么时候到她口袋里来的!
他们拖沓着步伐朝床角一步一步走过去,来不及思考,薛袅袅眼疾手快,提前一步将羽绒服外套拽了过来。
两人视线呆呆的跟随,头一歪,眼睛是朝着那些糖,话却是问着她:“姐姐,你口袋里是糖吗?”
这就开始走剧情了?
薛袅袅面不改色心不跳,信口胡诌:“不是,你们看错了。”
弟弟妹妹嘻嘻笑着,像动物一样趴在地上,肢体扭曲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姐姐骗人,我们闻到了…糖的味道,腥甜的…”
他们手脚并用着爬过来,喉咙里冒出咕哝哝含糊不清的声音,像舌头被割掉了一样:“姐姐……糖……”
他们蠕动爬行过的地方,都出现了一种黏稠浑浊黄色液体,像是鲶鱼或者人鱼身上的黏液。
一边爬,他们的头发还一边大把大把的脱落下来,牙齿变黑变尖,似毒蛇的獠牙。
眨眼间,两个还算可爱的孩子就变成了四只手臂八只脚、让人看了就san值狂掉的畸形怪物。
不知道哪里进来一阵风,凉嗖嗖的寒气直往人身上钻,薛袅袅慢条斯理穿上羽绒服,露出个虚情假意的笑来:“大晚上吃糖,小心蛀牙。”
说着,她仿佛才发现似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们的尖牙,“呀”了一声,笑道:“忘了,你们已经蛀掉了。”
两个畸形怪物恼怒般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啸,飞身扑了过来。
薛袅袅能躲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最后关头顿了一下,似乎有点游神天外,待她回神时,尖牙已一左一右电掣至眼前。
我要死了?这是她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不过瞬间,这个想法就被她抛在脑后。
算了,死就死吧。她这样光棍又无所谓的想。
……
……
清晨,鞭炮声此起彼伏,孩童蹲在马路边捂着耳朵点爆竹,不远处,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
冲天炮‘咻’的一声往上猛的一窜,孩子们捂耳尖叫着往后退,兴高采烈的欢呼便一波高过一波,其中依稀夹杂着被炮竹声惊到的狗吠。
热闹喜庆的街道后面,有一座格格不入的诡寂小院。
小院屋檐上的瓦片残破不堪,门扉腐朽,玻璃碎裂,处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外面杂草丛生,看起来荒废已久,门边还贴了褪色的黄色对联,处处散发着浓浓的阴森不祥气息。
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追着个皮球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那个有些瘪了气的皮球滚在一扇院门前,停下了。
他眼睛一亮,蹲下圆滚滚的身子满足的把皮球抱在怀里,随后含着手指有些好奇的抬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后面由远及近传来一叠声焦急的呼喊,年轻的母亲行色匆匆,在转角处见到他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拍了他的屁股,骂了句:“还敢不敢乱跑了!”
她恰在此时抬了下头,在看到这个院子后,脸色立即白了,半拉半拽着孩子用比来时更急的脚步匆匆离开了。
她刚刚那一眼中,有忌惮、嫌恶,还有更深更复杂的恐惧。
那对误入这里的母子走后,门上贴着的黄色挽联忽然无风自动,哗哗作响,可就在这时却又有一阵风将它吹了回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遏制着它。
两者之间形成微妙的拉扯感,不过下一刻,还是对联占了上风,小院逐渐有了变化,遍布的灰尘蛛网消失,门窗几净,与外面那些热闹喜庆的小院并无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