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柩仰头看向獓因,夜里太黑,只能勉强瞅出一轮巨大的影廓。
“师叔,这一定是对方的阴谋,”他道,“若换成你想杀掉对方,是在敌人精力最盛的时候出手,还是趁其疲惫心乱的时候偷袭?”
“那两个崽子在耗我们的心力?”獓因道,“可这也太久了些,再等一会怕是天都要亮起。难不成对方一年不出现,我们也要在这里等上一年?”
“师叔此言差矣,”庄柩道,“对方在让我们等的同时,自己岂不是也在等?说不定他们比咱更着急。当他们终于忍不住出手的那刻,也定是其心中最急之时,到时我定能以碎魂阵法一举杀之。”
“那就再等一个时辰,”獓因道,“若他们还不出现,我便回山里沉睡。”
“师叔,怎能如此心急?”庄柩道,“要不然先把西王母之墓的所在告诉给师侄?”
“若能杀掉秦忠一伙,我定会告诉你,”獓因道,“可若杀不掉,那你这废物想都别想。”
“师叔放心,”庄柩道,“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会熬不住出手。”
庄柩知道清风与秦忠不会再来,在心里骂了几句之后暗道:“本来想利用他们干掉獓因,再用飞头煞把这两人宰了,现在看来只能我自己亲自动手了。”
他又抬头看了看那獓因的轮廓,心里念道:“你个牛头老怪,真觉得我会好心帮你布阵?以为抓个人质就可以要挟到我?别说只是一个姐而已,就算你把我亲娘擒了,我也能毫不留情地把你们一起宰了。”
庄柩又躲回獓因脚下,在其视野盲区开始掐诀。他先前从棺材里放出的那些飞头煞本是老老实实地藏在林中树梢间,此刻俱是朝这边飞来,伺机待发。
半个时辰已到,獓因开口:“你不是说他们必会出现,怎么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有悉悉索索的响动,似是枝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
“师叔,”庄柩道,“这不是来了?”
獓因能听出来这不是脚步,况且凭秦忠二人的实力,又怎会发出这种声音让对方提前防备。
“你在跟我玩什么把戏?”
“师叔,”庄柩道,“师父来让我找你,是为了那西王母之墓,可我对那墓里有什么并不在意。比起虚无缥缈的起死回生之法,我对师叔的人头煞可是更感兴趣。”
獓因听后赶忙掐诀,震惊爬满眼球,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操控飞头煞。
“小兔崽子,你做了什么?”
“师叔,”庄柩道,“你晓得师父他为何让我们带那颗飞头煞过来吗?”不待獓因回答,又道,“他知道你不会轻易说出西王母之墓所在,定是要以此为凭,换些好处。我带来的这颗飞头煞,就是防止师叔你不配合,用来对付你的啊。你一定不知道,当年师父给你的修炼之法里有破绽,只要哪天撕破脸皮,你辛苦的积攒都只能是为别人做嫁衣。”
“小辈,”獓因怒极,“我杀你就像踩死只蚂蚁那样简单,何需用到法宝!”
獓因抬起脚,对着庄柩重踏而下,想要凭借肉身的力量杀掉对方。
庄柩早有防备,在獓因抬脚的那刻,数不清的人头一齐飞了过来,如同洪流一般撞向獓因胸口。因他抬脚要踩庄柩,单腿站立重心不稳,被飞头煞们一撞,顿时轰隆一声倒下,仿佛地震了一般。
庄柩见状赶忙跑向远处,撞倒獓因的飞头煞们在他的操控下开始扑到獓因身上啃咬。
獓因身上有蓑衣似的毛,人头们一时无法咬开。他布阵时留下的那些飞头煞从胸口里一颗颗飞出,同扑咬自己的人头们纠缠到一起。
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夜里互相啃咬,场面诡异无比。獓因留下的人头不多,没一会儿便被庄柩的飞头煞啃食干净。他挥动粗壮的手臂,将围上来的人头扇飞一部分,紧接着庞大的身躯站起,伸手去扯挂在自己蓑衣上的人头。
“这怪物还真是皮糙毛密……”庄柩嘟囔一句,变换手诀,飞头煞们不再啃咬那蓑衣,而是全向獓因的脑袋围去。
獓因不停地挥手,赶苍蝇似的将人头扇飞,因先前被秦忠打断一臂,此时没法完全护住脑袋,没一会儿,一张脸便被咬开了花。
他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忽地蹲下,紧接着用手朝胸口一掏,把庄灵拎了出来,举到面前。
庄柩见状掐诀让飞头煞们停下,不再去撕咬獓因。
“师叔,”他道,“放了我姐。”
獓因抬起头,道:“我放了她,你会放了我吗?废话少说,解了碎魂大阵,将我的飞头煞都还来。”
“那不行,”庄柩道,“我将飞头煞还你,你反手杀了我师姐怎么办?”
“你若不还,我现在就掐死你师姐。”獓因说罢,手一用力,庄灵呻吟一声,只觉自己要被挤瘪。
“姐!”庄柩喊道,“你怎么样?”
“我快被捏死了,”庄灵忍痛道,“臭小子,你快想办法救我。”
“救你?”庄柩道,“姐,要不你去死吧。”
此话一出,獓因和庄灵都是一惊。
“你在说什么疯话?”庄灵道,“我可是你亲姐。”
“亲姐又能怎样?”庄柩道,“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么多飞头煞,怎能轻易放弃?”
“畜生,”庄灵道,“枉我自小宠你护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姐,我也不想这样啊,”庄柩露出伤心模样,“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宠我,那就宠我到最后吧。”
话甫落,庄柩双手握诀。天空上,碎魂大钟上的人头全都张开嘴,一齐发出哀嚎,钟口将哀嚎声收束放大,夜空皱起涟漪,声音仿佛有了实质,朝着獓因庞大的身躯轰击而下,避无可避。
獓因和庄灵只觉四周尽是凄厉的哀嚎声,目不视物,身不能触,没法思考……六觉只剩下听觉作响,仅一瞬,听觉也无。
两人如静止了般,眼神空洞,一句话也不说,除了本能的呼吸,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了似的。又过片刻,双双闭上了眼睛。